章颜也跑了。
花予微一个人回到婚纱馆时,看到的只有可星一人。
“微姐,你说她为什么不等啊?两个人都跑了,难道他俩私奔了?”
感情的事最是让人头疼。
花予微回忆了一下,她今天第一次看见章颜是在医院里。章颜从秀秀的病房里跑出来,任宇去追,后来看任宇垂头丧气的回来,应该是没有追上。第二次见是章颜抢回婚纱,当时两人相拥而泣,互诉衷肠。虽然说在花予微看来太过虚情假意,但任宇表现出来的可谓是大有苦衷,情深意长。这第三次……却逃而不见。
花予微突然嗤笑了一下。
是啊,他逃了。
她今日逼迫他去承担责任,解决问题,他害怕了。
他还是他,即便他们的过去消失了,他却不曾变过,心还是那颗心。她怎么忘记了,他一直都是喜欢逃避的人哪。深情或许是真深情,但逃避也是真逃避。逃避感情,逃避责任,逃避他不想承担的一切。而承担结果的,便是那深情的女人。
唉,女人哪有笨的,只不过就看她愿不愿意承认事实罢了。
希望章颜愿意承认她所感受到的薄情,而不是一味地顾念深情。
花予微问可星:“你刚才说一直追到哪里?”
可星回答:“榆树巷。我一直追到榆树巷,拐进去就没看到她了。”
晚上十一点的榆树巷口,正是黄金时段,各色美食美人撩人心扉。但巷子口与巷子里仿佛隔了一道结界,以巷口为界,巷口外是热闹人间,巷子里是无人界。
连盏灯都没有。
花予微想起上次那盏灯,及灯灭之后的那束光。
她来过榆树巷,不过上次有老胡带着,还带着被她掏了心的负心汉。
直觉告诉花予微,那个什么王家裁缝铺绝对有问题。
任宇的变化定然与那裁缝铺有关,但章颜带着婚纱进了榆树巷,让花予微肯定整件事都与裁缝铺脱不了关系。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她是路痴!
这巷子七拐八绕的,白天认路已然很困难了,更别说是晚上。花予微只能试探着往前走,她依稀记得那一夜老胡带她走的时候并未拐弯,她便一路直行。但是她直行,路却并不是直的。
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皆是暗黑一片。进,不明;退,无路;左右,亦难求。黑暗,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最怕的是黑暗之中无路可行。
“吧嗒”,打火机的响声,带着一抹光亮,转瞬即逝。
但也够了。
在这种“柔弱”的情况下,只需要一个方向就够了。
花予微毫无顾忌地向刚才的光亮方向走去,没有一丝杂念,像是生在骨子里的信任。
拐过一个小胡同,她终于看到了那盏灯。
灯下是斑驳的“王家裁缝铺”。
推门而入。
只有他在。
他没应她,只走到茶桌旁倒了一杯茶。她也不应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端着倒好的茶,自顾自地喝起来。
她是第一次看见男人做衣服,垂头顺眉,眼观针,针观衣,一针一线竟是那么好看,做出来的衣服定然也是好看极了。
嗯?这——是章颜的婚纱?
花予微光顾着看人 ,这才看清他缝的是章颜的婚纱。说是缝,又不对。章颜的婚纱完好无缺,他是用线按照原先的针缝又缝了一遍。
花予微忽觉不妥,放下茶杯窜到他面前,用手挡在缝衣针要落下的地方。
“这婚纱完好无损,你又缝一遍是在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章颜呢?”
“她去做她该做的事了。”
“什么是她该做的。”
“不急,你会知道的。”
“秀秀的天觉二魂在婚纱里,对吗?”
对方不答。
花予微看着婚纱上再一次缝合的痕迹,似乎是猜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她盯着对方的眼睛,似惊讶似愤怒似询问,而他的眼睛里却毫无波澜。
“你是要将秀秀的天觉二魂封死在婚纱里吗?她只是个普通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什么人?”
花予微说一句便逼近对方一寸。对方是坐着,花予微倚着桌子逼近他,略微有些俯视。此时两人之间已入了亲密距离,但这气氛却一点也不亲密。
他眼中似有波澜起伏,靠着凳子往后拖了一步:“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花予微虽然在处理自己的感情时有些不理智,但那不过是她短暂的失态。不知来处,不明前途,迷离温柔乡,恍作今世人。爱时她比谁都深爱,但清醒时她也比任何人都清醒。她辨了那么多情,情之一事,她看的准极了。
那人眼中的一点波澜尽收她的眼底。
花予微再一次逼近对方,比刚才还要近,两人的呼吸交错,温热的气息横冲直撞。
他慌乱了。
“谁是主谋?章颜还是你?”
花予微一副凌人姿态,似是在玩弄。但这局面很快被打破。
他因被花予微逼着向后仰去,四条腿的凳子失去了平衡,在要摔倒的瞬间,他利索的地站了起来,顿时变成了花予微仰视他。
即便同是站着,花予微依然要仰视他才能看到他的眼睛。花予微不愿,她走回茶桌,将刚才未喝完的茶一饮而尽。
“既然你什么都不说,那不如我们来个协议吧。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阻止我。”
他轻笑了下:“即使你逼我,我也不会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做这个协议?”
真是不讲理。
花予微不再多言,径直走到婚纱前,也不理那人,调整了下呼吸,将手轻轻放在婚纱上面,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
片刻,她突然睁开眼睛,盯着那人:“秀秀的天觉二魂不在这里!”
“我从来没说过她在这里。”他慢悠悠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凳子,坐下来继续未完的工作,“而且,我这不是在封,而是在解。”
花予微仔细一看,那些新缝的线下果然没有了原先的白线,而整个婚纱大部分都已经重逢完毕,只剩下这腰线部位。她这才明白,他按照原先的针缝又缝一遍,不是在锁死,而是化解了原先的缝线,看来,这婚纱上的布是普通的布,线却不是普通的线。
“是章颜带走了秀秀的魂?”花予微知道他不会回答她,倒也不去指望。但她看到腰线部位就差几针被化解掉时,突然明白:那白线既是锁魂的东西,上面定然有线索。
她一把抓住将要下针的手,另一只手拿过婚纱,将仅剩的几针位置放到自己的鼻子下使劲地嗅。
被抓住手的男人看着面前的情景忍俊不禁:“你属狗的吗?”
花予微没看他:“哼,狗的鼻子可比不上我的。”
由气化相。
透过气味花予微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
她在那?
紫金山顶,是夜,圆月,无云。
章颜一人站在月下,白日的郁郁葱葱现在看来却是一片黑暗。为了保护绿色山脉,只在这山的一侧开了柏油路,路的两旁闪耀着指路的明灯。
她不喜欢夜。无论她白天伪装的多好,总会被夜拆穿。没有了阳光的温暖,脆弱、愤懑悲伤纷纷奔涌而来,她瘦弱的身躯承受不住。那些人那些事,总要在夜里折磨她。让她痛苦不堪,让她碎心恨情。
是的,一切都是因为情。
爱一个人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她爱他,他亦说爱她,那为何却变成如此模样,她至今不明。
他一句“我爱你,对不起”结束了他们的爱情。
结束?今夜再来做真正的结束吧。
终于,他来了。
他从来不解释,总想将事情模糊掉,她偏不。
“我如果不是说可以让你的新娘恢复神智,你一定不会来吧。”
“颜儿,你别这样说,我心里怪难受的。”
呵,他心疼她啊,真是深情啊。
“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他认真的说着这些话,比痛哭流涕更让人心动呢。
但章颜不想再听了,她的心已经碎了。
“想知道你的新娘是什么病吗?”章颜看着任宇,月光透着树叶印在章颜的脸上,一股阴森森的感觉,“我拿了她的魂。”
“什么意思?”
章颜没有回答他,继续自己的话:“你是我的初恋,我们在一起两年,我们一起幻想着我们的家,窗帘的颜色,壁纸的颜色,我们一起给我们未来的孩子起名字。我给了你我所有的一切,感情,金钱,时间,所有的所有。突然你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章颜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但树叶沙沙,满目悲伤。
“你别这样好吗?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当时的选择是我这辈子最错的事情,赔了一切输了你。”
“你爱我吗?”
“爱,我只爱你。”
“你的新娘呢?”
“如果爱你是十分,对她只是两分吧,这两分也不过是一些恩情。”
“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你和她离婚,我们好好的在一起。”
风过,撩着她的发挡住了眼睛,将着她的话吹向远处,似是想让更多的人听到,那总有一个心善的来阻止她。阻止她不再犯傻,阻止她不要为了虚情假意忘了自己。
花予微听到了,在不远处的石台后面,同样听到的还有被她从裁缝铺里拽来的他。
他叫叶斯之,在任宇还没有到,他们俩刚躲在石台后面的时候,他主动告诉了她。
“叶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