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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平2023-06-28 09:306,241

  

  在茶陵抗战时间最长的是四十四军。四十四军的军长叫王泽峻,原有两个师,一四九师和一五零师,来到茶陵后,整编了六十九军的两个师,一六一师,一六二师。一共四个师,两万多人。日本投降后,奉命开赴武汉整训时,仅两个师。

  四十四军几乎是与日军第三师团松山联队同时到达茶陵的。

  长沙失陷后,日军第十三师团很快就攻占了醴陵,配属第十三师团指挥的第三师团六十八联队占领了攸县。正在浏阳阻击日军的四十四军,接到蓝天宇的命令,立即撤出浏阳,同二十军一起向莲花、茶陵方向转移,在湘赣边界阻击日军,确保衡阳侧翼安全。两支部队同在一条路上,道路拥挤,行动迟缓,很容易成为日军飞机轰炸扫射的目标,造成重大伤亡。四十四军只好走近道,翻越武功山,直接插入茶陵。武功山山高路险,四十四军为了翻越此山,重新编组,辎重和重武器随二十军行动,其余将士轻装前进,提前三天到达莲花。再从攸县峦山,抄山道来到茶陵,结果与间道而来的日军第三师团松山联队狭路相逢,在潞水岩里、上下里、上下冲打了一场遭遇战。为了争一个制高点,双方打得难分难解,相持了大半天。最后因机枪打红了膛管,子弹卡壳了,才让蜂拥而上的日军抢占了山头。首战失利,立即调整部署,让一五零师的四四九团扼守双石门要塞,军部设在潞水红脑石,其余部队依次占据有利地势。此时,六十九军的两个师虽然归四十四军指挥,但赶到茶陵的只有一六一师,一六二师在路上被日军缠住了,尚未归建。王泽峻没等一六二师,部署好后,迅速向攸县展开攻势,两天后,一举克复攸县、官田,并乘胜包围耒阳。

  日军在茶陵城受了挫,将战场重心移到潞水坑隘路沙陵陂东南一带,企图与攸县之敌两面夹击,将四十四军压缩在茶水、洣水地区,围而歼之。日军首先以优势的炮火轰击双石门阵地,再从两翼包围。战斗打了一天一夜,眼看实在守不住,蓝天宇下令收拢部队,从西北山地突围。双石门一丢,潞水的门户洞开,日军有可能直插四十四军指挥部。军长王泽峻赶紧把军部警卫营撒出去,在四周的高山上警戒。部队刚调走,没想到日军的一支一百多人特战队,穿越林间小道,突然出现在军部前面五百米的村庄。

  王泽峻一筹莫展,掏出手枪,顶着太阳穴正要杀身成仁,被身边的马夫扼住了手腕。

  “军长,请别这样,我们还有支部队!”马夫微微地笑着。

  “军部已经没有一兵一卒,哪里还有什么部队……”王泽峻摇了摇头。

  马夫说:“请军长,立即下令,把军属工兵营、通讯兵营、辎重营的武装人员集合,编成战斗队,主动出击,把那伙日军压下去。”

  “可这些都是些非战斗人员,没个会指挥的,也只能去送死……”王泽峻犹豫着。

  “指挥员有!”马夫坚定地说。

  王泽峻问:“谁?”

  马夫说:“我!”

  “你……”王泽峻打量了马夫一眼,很快地捕捉到对面这位汉子眉宇间英武气。平日地就觉得这马夫不一般,可究竟哪些地方不一样,又说不清,这会见他这么沉着,自信,就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便问了句,“你是那边的……”

  “过去,曾经是……”

  “这话什么意思?”

  马夫说:“你听说过,十年前在这一带,有个从红军刑场上劫走了受刑父亲的叛将吗?”

  王泽峻说:“听说过,好像叫什么‘小耗子’……据说,他两年前还组织了一个志愿兵团,后来就没消息了……”

  “我就是那只打不死的‘小耗子’!”马夫说。

  “你就是黄皓?”王泽峻瞪着大眼珠子,又把马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我就是黄皓!”马夫点了点头。

  “好!你就是黄皓……黄皓就该是你这样的……”王泽峻兴奋得有些结巴,说起话来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你……赶快集合队伍,把鬼子的特战队压下去……”

  “是!”黄皓敬了个礼,临行前从王泽峻手里抽掉那只准备自杀的手枪,“这个借我用一下,等打完这一仗,再还给你!”

  王泽峻连连点头说:“这个当然,你就用这把枪指挥,那个不听命令,你就毙了他!”

  黄皓当即召集了三十多个勤杂人员。

  王泽峻走到队伍跟前对大家说:“这位是当年在这一带叱咤风云的茶陵独立团长黄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我问一句,大家会不会打枪?”

  大伙点了点头。

  王泽峻说:“会打枪就好!从现在起,大家就归黄团长指挥,一句话狠狠地打!这样我们才会死里逃生……好,下面由黄团长讲话!”

  黄皓掏出军长的那只手枪,把子弹顶上膛,朝山下的村庄瞟了一眼说:“弟兄们,日军的特战队就在前面的村子里,他们之所以没有发起进攻,是不知道这里的部署!等他们攻上来,我们就全得死!现在趁他们犹豫观察之际,我们主动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这边的枪一响,我们布置在隘口的两个营都会派援兵压过来,咱们再来个中心开花!就一定能把这支特战队消灭掉!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大家都捏了捍拳头。

  “好!出发!”王泽峻手一挥,黄皓带着这三十几个人悄悄地向山下摸去。

  再说这股日军虽说得到了四十四军部在红脑石的情报,可究竟具体在什么位置,周围的兵力部署怎样都不清楚,摸到下面的村子后,也不敢贸然行动,而是派出两支侦察小队去侦察,等摸清了情况,一举攻下红脑石。这就给了黄皓和四十四军机会,黄皓让两个身材魁梧的工兵走在前面,自己带领弟兄们悄悄跟在后面。

  不一会,跑回来一个工兵说:“前面发现日军的侦察人员。”

  “几个?”黄皓问。

  “三个。”工兵说。

  黄皓做了一下手势,大家找好地形,悄悄地埋伏起来,等日军的侦察人员一到,一齐扑上去,两个工兵力气特别大,一人一个就把他们掐死了,剩下一个,大伙摁手摁脚,也用石头砸了个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消灭了鬼子的侦察兵,兄弟们的士气就更旺了,一鼓作气冲下山去。一时间,喊声,杀声,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鬼子的特战队懵里懵懂,不知道来了多少政府军,慌忙退到村子后面那个山岭上。

  “一营向左,二营向右,其余的跟我来!杀呀!”黄皓大声喊着,虚张声势。

  “冲呀!杀呀!”大家齐声呐喊,向日军步步紧逼。

  就在黄皓带领兄弟们冲上山坡时,日军的左右两翼真的响起了枪声,原来布防隘口的两个营听到军部方向枪声紧急,赶紧各抽出一个连往这边压了过来。日军特战队听见三面响起了枪声,知道大事不好,原打算偷袭四十四军军部,来个斩首行动,摧垮这支部队的意志,没想到“偷鸡不到,反而蚀把米”。

  潞水山多,路弯,地形复杂,易于阻击,回旋余地大。四十四军虽然是战斗力不强的“杂牌军”,但这次攻击出其不意,日军慌乱之中,产生了“草木皆兵”的错觉,一时竟不知道遇上了多少军队,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四十四军唱的是一出“空城计”,一声令下,丢下十几具尸体,慌忙撤走了。

  赶走了鬼子的特战队,王泽峻兴奋不已,他给每个参战的弟兄发了二十块大洋,一手掐死日军侦察员的两个工兵领了双份,连升了两级,由中士升为少尉。

  晚上,军部大摆宴席犒劳那些弟兄。

  蓝天宇听说四十四军出了个奇才,连忙赶了过来,参加军部的庆功宴。当黄皓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你……”蓝天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黄皓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我还以为他们把你……”蓝天宇欲说又止。

  “没有……”黄皓说。

  “这些家伙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中国就是毁在这些人手里!”蓝天宇愤然地说。

  黄皓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些年,你都在哪里,什么时候跟着王军长当马夫的?”蓝天宇问。

  黄皓鼻子一酸,将满肚子的苦水全部倒了出来。那年从长沙兵站里出来后,他让黄风雷带了一点钱回到黄龙坳,送给每位出去的弟兄家里,报了声平安。自己则带着大家往北走,本来计划去投军,没想到一路上全是游兵散勇,而且杖着手里那杆“吹火筒”到处欺负老百姓……黄皓实在看不下去,下了几个逃兵的枪。有了枪之后,大家的想法又开始变了,反正是打鬼子,为什么还要受那窝囊气,不如自己干……再见到有欺负老百姓的兵痞就不再手软了,直接缴了他们的枪,等他们赶到华容时,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杆枪。光有枪还不行,还得有一杆立得住的旗。一天,黄皓闯入县城,探得一个消息,鬼子刚剿灭了当地的一支农民抗日武装“神兵队”,第二天准备在城西枪毙捕获的两名“神兵队”首领。黄皓带领弟兄埋伏在刑场四周,突然袭击,救出了一名“神兵队”首领。接下来,黄皓他们就打起了“神兵队”的旗号,四处袭击鬼子和伪军的运粮队,把夺得的粮食分给老百姓。“神兵队”名声大振,那些与鬼子有血海深仇的农民纷纷加入,仅半年就发展成一支200多人的队伍。不久,新四军挺进江南,以石首、公安、华容为中心建立根据地。黄皓将自己的全部家底交了出去,“神兵队”改编为“新四军第五师江南挺进支队”,黄皓当上了江南挺进支队第三营营长,蓝耀武、匡一明和那些一路跟过来的兄弟,也分别当了连长和排长。黄皓心上多年来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苦熬打拚,总算修出了正果……可另一方面的,他的包袱越来越重,他不敢也根本无法向组织坦然地告之自己过去的一切,以至天天晚上噩梦缠身……一次,部队捉到一个叛徒,战士们像一群愤怒的狮子,一齐冲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就把那人打死了,随即,又把头割下来,挂在树上当靶子。黄皓在这一瞬间醒悟过来了,自己从那天劫刑场起就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是白费力,他黄皓永远都无法回到原来的道路上去……那些善良的人们可以原谅自己的敌人,却不能谅解伤害过自己的叛徒。敌人,哪怕最凶残狠毒的敌人,也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缴械投降,就能受到优待。但叛徒不行,大家不仅恨,而且鄙视,瞧一眼,都起鸡皮疙瘩,这些人的名字早就被组织和同伴彻底埋葬掉了,一旦瞅见,岂有让他存活之理……就这样,黄皓悄悄地离开了部队,蓝耀武发现黄皓走了,也追了过来。两个难兄难弟,穿越敌后,来到太浮山、太阳山、羊毛滩一带转悠,恰恰遇到四十四军从前线撤下来,就被裹去了作挑夫。两个有军事素质的人藏在挑夫中间,在战场上跑来跑去,要不露一点声色也真难,加之蓝耀武本来就雄心未死,转了几圈后,就显山露水了。于是,两人决定干脆投奔四十四军,恰逢这时,王泽峻的马夫被流弹打死了,黄皓顶了这个缺。蓝耀武则从二等兵做起,几场硬仗打下来,如今已经升任到中尉连副了。而他却一直在王泽峻身边做马夫……

  听完黄皓的话,王泽峻沉吟了半晌,什么也没说,端起酒壶给黄皓满满倒了一杯酒:“兄弟,你也真不容易……来,咱们什么也不说,干了这杯!”

  “干!”黄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泽峻放下酒杯说:“这么说,你是在常德会战时跟上我的?”

  “对!常德会战时,你们撤退到太阳山,我们就遇上了。”黄皓说。

  “狗日的小日本,不得消停……那也是个硬仗……”王泽峻陷入了回忆之中,“小日本是8万多人,130架飞机,打呀,炸呀……我们守了整整一个星期,后来才移至永河镇、新马头、安乡一线,可这些家伙是一群疯狗,硬是撕咬我们不放……我们不得不再次突围,七十三军由石门向慈利以西突围,我们则转向太浮山、太阳山、羊毛滩一带转移……我们就是这个时候遇上的?”

  黄皓点了点头说:“是的,军座。”

  蓝天宇说:“王军长,想不到你身边竟然藏龙卧虎。我可丑话说到前头,你放着个宝贝疙瘩不用,我可要动手哟!”

  王泽峻说:“哪能呢,他是我的贵人,救命恩人,我能让他走?说……你想到哪个团去……四四八团还是四五零团……”

  蓝天宇摇了摇头说:“王军长,这恐怕不行!你的这些团长都是跟在你身边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弟兄,无端被免,会动摇军心的。”

  王泽峻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那怎么办,总不能还让你在我身边做马夫吧?”

  “做马夫,做马夫好呀!”黄皓笑着说。

  王泽峻喝了几杯,醉眼蒙眬说:“这样吧,你就做我的马弁……平时你就跟在我身边,做我的保镖……打仗时,给我出点子,做参谋……打胜了仗,就陪我喝酒……”

  黄皓说:“好吧……其实,我的心早已死了,现在就多口气……什么时候被子弹击中心脏,这口气也就没了……”

  蓝天宇说:“对!我看重的也就是你这口气……司令部正缺个参谋,你就到我那边去吧。”

  “这样也行!”王泽峻点了点头,对黄皓说,“兄弟,你暂时在蓝司令那里待一阵子,只要哪个师团里出现了空缺,我就让你上……”

  黄皓的鼻子一酸,眼睛立即湿润了。他咬着嘴唇,才没让泪水流下来。十年了,他第一次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士为知己者死”,自己今后再也不能朝三暮四了,就跟定蓝天宇,哪怕刀山火海也要往前闯。要是哪天被炮弹炸飞了,被子弹洞穿了心脏,他黄皓就可以盖棺定论了,他将彻底洗涮叛徒的污洉,他的英名将被大书特书,记在云阳山黄龙坳黄氏族谱里,编在茶陵县的史志中,刻在南岳忠烈祠的坚硬的石牌坊上,流芳百世……

  日军占了茶陵县城后,四十四军再窝在茶乡以北的林子里,已没多大意思。蓝天宇做出“放弃茶北,扼守茶南”的决定,将四十四军撤到县城以南的狗子岭、舲舫、马伏江、枣子园一线构筑工事,阻击日军,确保酃县战区司令部和侧翼遂川机场之安全。怎样才能安全地翻越云阳山,从茶陵北部撤出,不被日军围歼,确实是个难题。蓝天宇把几个参谋召集到一起讨论。可大家都感到为难,谁也没有好办法。

  “我有个想法,不知对不对?”黄皓站了起来,打破了僵局。

  “你说说看。”蓝天宇说。

  黄皓说:“两军对垒如洪水之河堤,河堤一垮,就再也抵挡不住。以往只要我们一撤,日军必然趁势来袭,而我们就拚命地跑,这时部队就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这就是几十万政府军经常被几万日军撵鸭子似的,追得满天飞的根本原因……”

  “依你看,我们该怎样保证撤退时的安全?”蓝天宇问。

  黄皓说:“我们不能单纯地只顾撤退,必须以攻为守,用进攻来掩护我们的战略转移。”

  蓝天宇点了点头说:“嗯,有道理!说说你的想法。”

  “我们必须打一次攻击茶陵县城的硬战,”黄皓侃侃而谈,口若悬河,“日军为了守住茶陵城,在云阳山脚下的十八坵杨岭山布有一支重兵,而且这里也是我四十四军撤往茶陵南部的必经之路。如果我军从那经过,必然被日军截住,少不了一场恶战……这一战打下来,四十四军的元气就丧了……”

  “那怎么办?”蓝天宇问。

  “主动进攻呀!我们一进攻,日军就得守,就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了!”黄皓笑了笑,仿佛已经看到日军顾头不顾腚的狼狈相了,“我们以团为单位,向杨岭山发起猛烈进攻,一定要打痛鬼子!最好把他们打回城里去,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心地穿过云阳山撤到狗子岭、舲舫、马伏江、枣子园一线,在那里休整好,喘口气,再和他们干!”

  “假若拿不下杨岭山呢?”蓝天宇问。

  黄皓说:“这也没关系,我们的目的又不真攻城,我们只是为了钉住这些鬼子!我们一波一波地攻,根本不让他们有喘气的机会。而且每个团只打一仗,就带着伤了死了的弟兄撤走,到后方去休整,等到日军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们全部撤到了新的防区,修好了工事,这时鬼子要是追过来,有他们的便宜沾吗?”

  “哈哈哈——”蓝天宇大声地笑了,“你这只‘小耗子’哟,机灵得很……这样吧,这场战斗就由你来指挥。”

  “是!谢谢司令!”黄皓“啪”地向蓝天宇敬了个军礼。

  司令部作战室,黄皓指着十万分之一的湘赣边界军用地图,宣布作战命令:“明晚拂晓,一五零师悄悄渡过洣江水,穿插到云阳山脚下十八坵东山坝一带,谢伯峦的四四八团占住两岸阵地,掩护部队过江,另外一个团在东山坝构筑阵地,后续部队一到,立即展开进攻!”

  日军刚进城,屁股还没坐稳,怎么也没料到四十四军这时会攻城,结果丢了杨岭山,退到云盘山狮子岭一带。日军联队长松山听说丢了杨岭山,大吃一惊。杨岭山是茶陵城外围的制高点,把持着南北西三面的通道,占住了杨岭山,等于卡住城里日军的喉咙。城里的日军倾巢出动,来争夺这个不到一百米高的山头。双方反复争来夺去,打了两个昼夜。

  四十四军战略转移任务顺利完成,军部和一四九师撤至湖口,一六一师撤至米筛坪舲舫,一五零师撤至马伏江月岭一线,在浣溪小汾修建了军用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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