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连树叶都不怎么响。
苏明华又把信给看了一遍:“边关那边不安生,靖王那边又在人后头伸手,咱们不管做什么,都得想着多留一条后路。”
赵氏喝了口热茶,皱着眉头:“我就知道没几天清静日子,那靖王要折腾就让他去折腾,关咱们什么事?”
“奶,边关乱了朝廷就会乱,京城自然也要跟着乱。”
宋安沐把信推到赵氏面前:“咱们地买了人也招了,糖坊和霓裳阁都打着宋家的牌子,动静这么大,真要有人想下手,最容易惦记的就是咱们这块肥肉。”
宋瑞峰点点头:“对,现在不是怕不怕麻烦的问题,是该不该提早准备的问题。”
宋安宇趴在桌边,手指在案上划来划去:“边关打仗的事咱们管不着,可自家门口总要给看好了,要不,我们把庄子围一圈墙,再弄点东西防着歹人夜里翻墙?”
赵氏白了他一眼:“你个小屁孩就知道折腾,墙那么高了还围?”
“娘,安宇说的是正事。”苏明华笑着给她沾茶,“咱们人多地广,不能光靠几个门房,要是有歹人进来,等发现就晚了。”
宋瑞峰把茶盏放下:“行,这事得好好议一议,你们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宋金秋一听要说打打杀杀,立刻来了精神:“田庄上那些小伙子,我看着身子骨都不错,就是得散着用,要不我挑一部分出来,弄个护庄队,早晚巡一巡,平时练练棒子刀法,真遇上事情好歹挡一挡。”
宋青阳想了想,又看看安宇:“墙是该加,尤其是糖坊和新工坊那边,平时都人来人往的,可以找匠人,把围墙再加一人高,角上砌个瞭望台,这样夜里点盏灯,有个风吹草动也能看见。”
“我我我,我还能做些东西。”宋安宇抬起头,“我前几天在书里看到一种绊脚绳,绳子一拉就能带动铃铛,咱们可以在围墙外头挖一圈浅沟,埋上一排桩子,只要夜里有人摸黑往里钻,准踩得叮当响。”
赵氏看他一眼:“你怎么就不往好地方用心。”
“娘,这用的就是好地方啊。”苏明华忍笑道,“那就这么分了,二弟你负责挑人组护庄队,三弟你负责墙和瞭望台,安宇你就负责画些警报和壕沟的图纸,你们三人要互相帮着点,别各干各的。”
宋老头补了一句:“田庄那边是这样,咱们自己府里也得按这个理儿来,最近夜里巡门的次数翻一倍,后园和库房门口都要添人,安沐,这块你来安排。”
“我?”宋安沐愣了一下。
没想到爷爷会点到她,不过她还是点了头:“行,反正霓裳阁和糖坊的事我也是得盯着的,一并算在我头上算了。”
赵氏不满:“你这老头,安沐女孩子家家的,当这么多事可要累着了。”
“奶,累也得干啊。”宋安沐笑笑,“现在不累,以后更累。”
他们几句话的功夫,新的布防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宋金秋就把田庄上的青壮都叫到了打谷场。
“都给我站直了!”他双手叉腰,大嗓门一吼,连老远的鸡都跟着打了个颤。
“以后咱们这个队,叫护庄队。”他来回走着,“说白了,就是庄子的护身胆,你们白天干活,晚上就轮着守夜,谁要是敢偷懒就扣工钱,谁要是出力多的话,年底我给你们多添一份肉。”
几句实在话,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底下的人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眼神里带着点骄傲。
“宋二管事,那我们算不算庄子里的头面人了?”张阳挠挠头,小声问。
“算!”宋金秋拍着他的肩,“以后庄子里有啥动静,你们先上,可别觉得光荣,护庄队三个字,是拿命换的。”
训练从最简单的站姿和转身开始,木棍举得手臂生疼,有人偷偷喊苦,被宋金秋听见,直接扔了一捆草在地上。
“觉得累的,就去翻草,翻三遍再回来,翻完你就知道站着举棍有多轻松。”
翻草的苦活没人愿意干,那几个喊累的只能咬牙继续坚持。
旁边没喊话的,更不敢吭声。
另一边,宋青阳在工匠堆里也很忙。
“这段墙再加半丈,角上砌个小间。”他拿着炭条在图纸上写写画画,“里面放个板凳,一盏灯,一个铜锣,一个竹哨。”
工匠挠挠头:“宋三管事,以前咱们砌的墙都是围着院子转,这次你要把田地也圈进来?这得多少砖头?”
“田庄最外圈先围两侧,靠山那边不用动。”宋青阳算得清楚,“先把最容易被摸进去的地方挡住,砖不够就先把木桩打了,反正得要有个样子。”
远处的宋安宇喊了一声:“三叔,你画好了没?我这边得看墙怎么走,好安排绊索。”
“马上!”宋青阳足下生风的跑了过去,两人凑在一块,蹲在地上比划来比划去。
“你看,这里是水渠,这里是墙。”宋安宇用树枝在泥地上画,“水渠这段外头我挖条浅沟,两三尺宽就够,底下埋木桩,桩上拴绳子,绳子另一头绑铃铛,人脚踩道绳子,铃铛就会响。”
宋青阳皱眉:“绳子一踩就断怎么办?”
“那就多拴几道。”宋安宇眨眨眼,“再说了,真有人踩断绳子也好,明儿一看绳子断在哪儿,就知道那里有人来过。”
宋青阳想了想,点头:“行,有理。”
“还有拒马。”宋安宇说得起劲,“咱们把一些粗树枝削尖,用绳子给串起来,平时放在墙根,真要有事,就把拒马往前一推,人马都不好冲进来。”
宋金秋听见拒马,兴冲冲跑过来:“这个我喜欢,让我来做吧!”
“二叔您别乱来。”宋安宇抬头,“拒马要整齐,还要好搬动,您要是削成一堆刺猬了,搬都搬不动。”
“知道知道。”宋金秋翻了个白眼,“你个小鬼头管得可真多。”
他嘴上嫌弃,脚下倒是麻利,立刻去找人砍树枝了。
……
田庄忙,府里也没闲着。
傍晚时分,宋府的院墙上就多了几处亮光,平日里只在角门晃悠的门房,此时已经被分成了几拨,拿着木棍和铜哨,按着新排的值班表巡逻起来。
后院一间偏房里,宋安沐、陈三罐和几名信得过的家丁围着一张矮桌坐着,桌上摆着几只竹筒和几个巴掌大的布包。
“这是响箭。”宋安沐拿起一支,拔开竹塞,里面露出一点细细的火药和火绒,“射出去后,半空炸一下,声音很响,遇上大事一支箭上去,护庄队那边也能听见。”
陈三罐一脸肉疼:“安沐,这火药可不便宜。”
“命比火药可值钱多了。”宋安沐瞥了他一眼,“再说这响箭咱们平时不用,真到要用的时候,怕是连火药都买不着了。”
她又拿起一个布包在手里晃了晃:“这个是烟雾包,三罐叔给配的药粉,点燃后烟大,呛人但是不致命,就给不大会动手的人用,真有人冲到跟前来了,你们就往地上一丢,自己趁乱跑。”
一旁的丫鬟眨巴着眼:“小姐,这个我们也能用?”
“当然。”宋安沐把几个布包推到她和几名管事婆子面前,“以后出门都带一个,记好了,只能往外扔,别往自己的脚边扔。”
大家噗嗤一笑,紧张的气氛松了松。
“安沐,你弄这些东西,不怕人说你胆小?”苏明华站在门口,看着桌上一堆古怪东西,笑着摇头。
“怕死不丢人。”宋安沐神情认真,“我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可真要遇上事,我也不想看着自己人白白送命,如果能靠这些东西多拖一刻钟,那就多一条活路。”
宋安沐把东西给分了,众人也都各自把自己的那份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