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宁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淡淡一笑：“与其从你嘴里的一堆假话里逐词逐句去分辨哪句真哪句假，本姑娘还不如自己亲自去调查。毕竟一个人，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那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王妃你说，是吗？”
韦氏咬唇，眼圈微红，颇有些楚楚动人的味道：“我不知道姜大姑娘在说什么。王爷若是实在没有什么想问的，那可不可以让姜大姑娘先别说话，等臣妇先绣完这一幅？”
赵玄璟就拍拍姜予宁手背：“别玩得太过，好歹给人留一口气。”
韦氏：……
她有点绣不下去。
姜予嘉别过脸吃吃笑，九王爷嘴毒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若是能把韦氏气死，那也算是兵不刃血。
只不过，韦氏并不是普通的妇人，她的心志也较别人坚韧许多，因此赵玄璟这句话，也只是让她嘴角抽了抽而已。
韦氏甚至还浅行了一礼：“如此，臣妇谢王爷仁慈。”
等韦氏重新拿起针线，姜予宁这才开口：“刘显源有眼疾，目视的最远距离是三丈，你绣的这只小牛，眼睛也蒙了一层薄薄的灰，想必是把这只小牛看作是你的长子了。”
“你儿子长得凶狠，力气也大，手上的流星锤一出，便能连着割掉三颗脑袋，凶狠又有胆魄，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将才，只可惜他命不好，生在了刘家，当了你和刘勉的儿子。”
“他原本可以做一名留芳千古的将星，如今却只能以反贼的身份，半道夭折。本姑娘只是个外人，都替他感到可惜，我就不信，你这个生他养他的人，会乐意自己的儿子落得如此下场。”
韦氏一顿，五指收拢，手中针头刺到掌心，一手的血，她都浑然不觉。
她盯着姜予宁，眼神终于不再平静：“是你杀了我的源儿。”
“他的魂魄早被你和刘勉丢了，他的未来，也一早就被你们夫妻葬送了，我杀了刘显源的躯壳，正好让他与他的魂魄团聚，让他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姑娘也有成人之美的胸襟，王妃不必感激，就当本姑娘是日行一善了。”
韦氏咻然变脸：“姜予宁！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将你的几个儿子和女儿，一个一个送上西天的。”
姜予宁微笑，“当年是王妃亲自将他们一个一个带到世上来的，如今又一个一个将他们送走，也算是有始有终有福气。这种福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韦氏盯着姜予宁看了一会，突然掉眼泪，整个人变得更柔弱了。
“姜大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
“如果有一天，你带着你自己的所有，自斩后路不顾一切地跟着他远走后，你与他的意见相左时，你当如何？”
“你只怕也只能如我一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姜予宁连连摇头：“那我比不了王妃你，毕竟在王妃没有后路可回头的时候，还能说服王爷与别人生一堆子女，替自己的孩子挡灾呢。”
韦氏张了张嘴，半晌才道：“你既已知晓我的真面目，又何必多此一举过来试探？赵玄璟在我与夫君处讨不到好，你一个小姑娘，又有多大的本事？”
她撩了下鬓角的的落发，不装了。
“姜家二位姑娘有勇有谋，杀了我儿，定了甘州，此功足以让姜家再富贵二十年，实在是可喜可贺，只不过我多嘴奉劝一句，人有多大的力气，就端多大的碗，小心胃口太大，远处的够不着，手上的也搂不紧。”
姜予宁嗤笑：“你确实挺多嘴的。”
韦氏哼了一声，又低头绣花。
染了血的绣线落在洁白的帕子上，绣出来的牛角，诡异魔性，韦氏却是一针一线，绣得十分从容。
看来这个韦氏的心志，远在刘璃之上，赵玄璟路子太正，难怪这么久都撬不开她的嘴。
殊不知对待刘勉和韦氏这样的，就不能走寻常路子。
比如成国公，上来啥都不说，直接吐刘勉一头一身，这不，刘勉当场就失了冷静。
赵玄璟出身高贵，从小读的都是圣贤书，受到的教育也都是君子之道，若不是后来帝师换成了成国公，他会是一个谦谦君子，皇室表率，一举一动都完美无缺。
但如果他是那样的一个男子，姜予宁想，自己应该不会被他吸引。
一行人往外走了一段。
姜予嘉停了下来：“韦氏不松口，王爷下一步打算如何？”
赵玄璟没有说话，只看着姜予宁。
姜予宁道：“我想见一见刘勉。”
“韦氏这边找不到突破口，刘勉那里估计更问不出什么来。阿宁，不若让王爷直接上酷刑，给他留一口气便可。”
姜予嘉说着伸出手去，“阿宁，过来，我背你回去休息。”
赵玄璟不松手。
姜予宁主动伸手，从他怀里过到了姜予嘉背上。
姜予宁表示不想休息，还是想去看刘勉。
姜予嘉打了一下她腿，小声嚷：“你这是去看刘勉？我看你是想跟王爷待一块。”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五姐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姜予宁一本正经。
“你瞧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就是气短，就是气短！”
姜予宁凑到她耳边：“那五姐背不背我去嘛？”
妹妹难得撒娇，做姐姐的能怎么办？
当然只能宠着了！
姜予嘉冲赵玄璟拱了拱手：“民女斗胆，请王爷代为引路。”
刘勉臭气冲天，姜家姐妹一靠近就双双被熏得快吐。
姜予宁捏着鼻子叫：“算了走吧，这老头子没什么好看的，王爷还是自己审吧。”
刘勉突然抬头：“你就是姜予宁？刘璃就是栽在你手里的？”
“确实是栽在我手里了，不过你太臭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五姐，我们走。”
姜予宁一行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刘勉皱了皱眉，到底是想不出来，姜予宁此举是什么用意。
不过，他身上确实臭，别说姜家姐妹顶不住，他自己也快要被熏晕过去了。
他早就听说成国公此人不守规矩，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出格。
上来就吐他一头一脸，这哪是国公爷应有的样子？这分明就连市井莽夫都不如！
想起成国公的嘴脸，刘勉咬牙，扬声喊：“来人！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