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嘉登上城楼了,黄知州还在往远处望。
三千官兵,加上花姑姑带来的七百护卫,合起来快四千人了,而跟着姜予嘉回来的,目测还不到两百。
姜予嘉路过黄知州时说了一句:“别看了,他们都没回来。”
没回来的意思……
“陈都事他们,全死了?”
姜予嘉摇头:“没有,不过想要诱敌深入,必然有所牺牲,陈都事他……很英勇,若是能活下来,日后定会是一员猛将,若是活不下来……这也是陈都事的选择。黄大人,打起精神来,莫要拖陈都事和我大表伯的后腿。”
姜予嘉拍了拍黄知州的肩膀,径直走向姜予宁。
“我瞧清楚了,跟探子的消息一致……”
带兵的是刘勉的大儿子刘显源,此人身高八丈,面容黝黑,眼睛铜铃那么大,被银色的铠甲一衬,俨然就是一个“李逵”,十分凶猛。
他使一对流星锤,流星锤一出,连割三个人头。
也是姜予嘉生得小巧,身体灵活反应快,不然她的脑袋也得被割下来。
想起当时三个脑袋就这么咻一声落到自己脚下后才涌出血的画面,姜予嘉还是一脸后怕。
她暗骂了一句脏话,看着黄沙渐息的远方,问姜予宁:“阿宁,刘显源他会不会进城?”
姜予宁摇了摇头:“刘显源收了沛城后未作停留便打了丰城,占了丰城后又马不停蹄直奔甘州,即使他不困,马也乏了。”
“而他底下大部分的兵都是徒步行军,应也十分疲惫,若刘显源是只有凶猛不长智慧的莽夫,在自己的兵力大于彼方几倍的情况下,定会一鼓作气攻进来。”
“不过,刘显源此来目的不是甘州,而是凤阳、福运、或是我们姐妹,所以即使他是个傻子,他身边也会有人摁着,不会让他就这么冲进来。”
说完,姜予宁侧头看黄知州:“黄大人,城外的炸药,埋得如何?”
“时间紧迫,只铺了十里地,分量也不是很足,即便是能顺利点爆,也无法将叛军一网打尽。”黄知州皱眉,“若是被叛军提前瞧出了端倪,这些炸药便派不上用场。”
姜予宁没再说话,只紧紧盯着远处的官道。
凤阳被五花大绑,看到姜予宁一脸苦恼的样子,心里痛快,她想出言讽刺,但嘴被堵上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不甘地嗯嗯。
旁边的福运嘴巴倒是自由的,他笑了笑:“凤阳,你可是悔了?”
凤阳扭头,一双眼睛恨得快要喷火。
“洒家说过,凡事不要任性,如今的局面,便是你任性的后果,如若运气不好,你这命,怕是要交待在这了。”
凤阳眼里的火更旺,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福运已经被凤阳杀了三千遍了。
福运笑了笑:“你在你舅舅那里已经没有了作用,就看你在姜大姑娘这里是什么分量了。”
凤阳沉默了一会,扭头朝姜予宁用力嗯了几声,表示有话要说。
姜予宁下巴轻抬,沈华贞便把凤阳嘴里的东西扯了下来。
凤阳嘴巴一得了自由,立即朝沈华贞吐口水:“呸!脏东西!”
沈华贞立即掐她脖子,一直到凤阳两眼翻白,快要断气时才松开:“谁是脏东西?”
凤阳咬牙切齿,倒是不敢再骂了。
又看向姜予宁:“姜予宁,刘显源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的眼睛,他脸盲,记不住人脸,只记得声音,而且他还有眼疾,视物最远距离是三丈,只要你们有人换上他们的衣服,绕到他跟前去便可杀了他。”
“还有呢?”
“我五个表兄,每个人的弱点我都一清二楚,包括我舅舅。”凤阳沉声,“我只想活。”
凤阳的底牌,原来是刘家人的弱点,怪不得她笃定能与她讲条件。
姜予宁只瞥了她一眼:“你有多久没见过刘显源了?”
“差不多八年。”凤阳说,“但我们每隔三个月都会通信,大表兄每次都会随信送我许多小玩意,而且,他对我知无不言。”
姜予宁点头:“若你所言属实,你这条命,我先留着。”
凤阳又被塞住嘴巴。
官道的尽头又扬起了黄烟,这一次,叛军真的来了。
漫天烟尘里,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叛兵,银色的盔甲在晌午的太阳之下反射着银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杀声震天。
陈都事且战且退,冲不远处的童大爷大喊:“童大人,这里交给我,你赶紧撤!”
童大爷并未耽搁,一刀砍掉了前边三个敌兵,双腿一夹马肚,振臂一呼:“撤!”
不远处,刘显源旁边的副将大声喊:“将军,那是童旭,是姜予宁的大表伯,就是他一路上将三小姐布下的桩一个个毁了的!”
副将是刘家的家生子,刘璃是刘家庶女,行三,因此他一直喊刘璃为三小姐。
刘显源虽与刘璃不常见,但刘璃每年都会给他写信,给他送东西,因此对于这位姑姑,刘显源是很亲近的。
听副将这么一说,刘显源喊了一声“箭兵何在”,便立即挽弓搭箭。
副将大声说:“目标在前方六丈外,正要迈向八丈……放!”
刘显源一箭射出,他的箭兵也齐齐放箭。
弓箭如雨一样袭过来。
童大爷正撤着,突听一声惨叫,回头一看,一个骑兵从马上翻了下来,滚落在路边,不动了。
童大爷大声骂了一句脏话:“陈都事,撤!”
腥风箭雨里,童大爷与陈都事隔了几丈的距离,一前一后没命地往甘州方向飞奔,中间不少士兵在回跑的过程滚落于官道两边,被半丈高的草遮掩得严严实实。
这些人滚落的地点,正是埋炸药的地方!
只等叛军大部经过,他们便引爆炸药,与敌军同归于尽!
童大爷回头,刚好与路边的士兵来了个四目相对,他红着眼喊了一声:“都是我南越的好儿郎,好样的!”
甘州城楼之上,大家只见滚滚的黄沙,只听到震天的杀声,具体情况却是不得而知。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半空。
既担心刘显源攻进来,又担心刘显源不攻进来。
很快,童大爷和陈都事撤回来了,他们就停在离城门三四十丈的地方。
日头如血。
刘显源的大部,却是没有再往前,他们停在了十里之外。
而黄知州埋的炸药,只铺了十里。
姜予宁扭头交代姜予嘉:“五姐,带上凤阳,你去跟刘显源讲、”
她做了个深呼吸,一脸屈辱,“我姜予宁……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