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上京城十分热闹,一大清早,正阳街上就人头汹涌。
大家都在等,等着看赵玄璟的求亲队,大家一边八卦一边往长街那边探头,快把秋水都望穿了,那边才终于传来了动静。
赵玄璟一身簇新的锦衣,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手执着只活大雁,由小厮牵着马,在礼部尚书与宗室长辈忠国公的陪同之下,带上上百护卫,浩浩荡荡地往城北的姜家而去。
梁世子与一众朋友混在人群中,都瞪大了眼睛看。
“要是我哪日求亲,也能让礼部尚书作陪,也能拥有这阵仗,我这辈子就死而无憾了。”
“那你这辈子注定是有憾了,除非你卢家突然飞黄腾达,或是你封侯拜相。”
“封侯拜相也不行,首先你得姓赵。”
“如此说来,我等只能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身旁之人吱吱喳喳,梁世子独独只听到一道低沉的,但能穿透他脑子的声音:“你那么喜欢姜予宁,你连表白都来不及,赵玄璟却捷足先登,凭什么呀?你家世虽然不显,但姜予宁并不是那种望高踩低之人,赵玄璟是王爷,她只是一个小孤女,说不定她是被逼的呢……”
“她是被逼的……”
梁世子一边喃喃,一边往前走,他身边的人也跟着他往前,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怎么挡住了赵玄璟的去路?!
“世子!世子!”同行的人都疯了,连忙上去拽,“梁世子!闯祸了!”
梁世子恍若未闻,他还在往前。
同行的人见拉不住,一个两个的也不管仗义不仗义了,捂着脸就撤了,生怕被赵玄璟认出自己来。
赵玄璟手上的活雁原本乖乖的,这时突然叫了一声。
这个时候,梁世子已经来到了求亲的队伍前面,离赵玄璟只有一队侍卫与几个礼部官员的距离了。
礼部随行的官员中就有那个陈姓司务,他跟梁世子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见状连忙奔过去:“梁世子,你怎么一大早就喝酒了?城阳侯若是知道,该打断你的腿不可。城阳侯家的人呢?把你们家世子带回府!”
梁世子却是一把将他甩开,咻一下往前蹿,就在他快要蹿到赵玄璟马前时,一柄长剑直指他的喉咙,梁世子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又继续往前。
侍卫的剑眼看着就要刺破梁世子的喉咙,赵玄璟突然出声:“慢着,让他过来。”
梁世子来到了赵玄璟的马前,他抬起了头:“我喜欢姜予宁,她是被逼的,你衬不上她……”
赵玄璟也随即看清了他的眼神。
呆滞的,木然的。
他重复着刚才的话:“我喜欢姜予宁,她是被逼的,你衬不上她……”
他声音不小,附近这一圈都听到了,跟着梁世子一起出来的那帮子纨绔,此时都嗞嗞吸气。
合着他梁世子今天不是出来看热闹,而是出来让他自己成为热闹的!
当街拦镇国王的驾,还要与镇国王抢未婚妻,还说镇国王不配……
这每一句都能直接要了他的小命啊!
与梁世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杜家小公子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往城阳侯府跑,然而他刚跑出人群,便听到人群里传出一声惊呼。
杜小公子腿一软,完了完了,梁世子没了!城阳侯无后了!梁家要断子绝孙了!
下一瞬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杜小公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地上,他缓缓回头。
一个眉心中箭的中年男人,直直地向他倒下来,杜小公子惊呼:“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杜小公子的痛呼声传进人群里,梁世子突然浑身一震,待他看清自己身处之地,他人都快要吓无了。
“王,王爷,王爷,我,我……”梁世子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全,浑身发抖。
赵玄璟坐于马上,居高临下道:“梁世子当街拦截本王,是有什么要事,想向本王禀报吗?”
“我,我也不知道……”梁世子直接哭了,“王爷,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呜……”
“既然不知道,那便等梁世子想起来之后再来找本王。来人,将梁世子送回城阳侯府。”
梁世子被陈司务拉出人群时,他的发小杜公子也刚被人解救出来,两个难兄难弟抱在一起:“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梁世子的事便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除了一个眉心突然中箭的中年男人,无人在意。
孙尚书前来向赵玄璟告罪:“王爷,是下官没安排妥当,下官事先应先清道的。”
“正阳街非我一人所有,我行得,旁人自然也行得。”赵玄璟环视一圈围观群众,眼神定在某一处,淡淡道,“便是你清了道,空了城,该来之人,一样会来。”
“也是想不到,梁世子竟有这样的胆子,连王爷驾都敢拦。”孙尚书感叹,“这城阳侯教子可真不一般。”
赵玄璟不置可否,他收回目光,淡声道:“孙尚书,继续吧。”
眉心中箭之人被拖走,地上的血迹也立即被人用水冲干净,梁世子与杜公子互相拉扯着走了一段,突然回头,只见那处站着一个身形削瘦的青年,那青年的身姿,瞧着颇有些眼熟。
梁世子问:“那不是静安侯府的王栩吗?”
杜公子跳起来张望:“就是他啊。他怎么站那了?他跟那人是什么关系?他给那人诵经了?管他呢!话说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跑去拦镇国王,还说喜欢姜予宁?你什么时候喜欢姜予宁了?你喜欢的不是姜七姑娘吗?!”
“我当街说喜欢姜予宁?我疯了吗?”
“何止,你还说镇国王不配。”
梁世子心如死灰。
“你……真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不知。”
“那你定是中邪了。让城阳侯替你寻个高僧来诵个经驱个邪吧!”
梁世子本人和杜公子都认为是中邪,但赵玄璟知道不是。
到了姜家,赵玄璟与姜予宁走完了一些两个当事人必须走的流程,便避开众人,寻了个僻静之地说话。
赵玄璟第一时间把梁世子的事告知姜予宁。
梁世子当街拦截赵玄璟这事,早有护卫禀告了姜予宁,姜予宁初时还真的以为梁世子对自己有意,如今听了赵玄璟的话,才知完全不是那回事。
先不说梁世子对自己是否真的有情意,便是有,他也不可能会做出置自己和城阳侯府于死地的举动。
只稍稍一思考,姜予宁便想通了:“王栩干的?”
赵玄璟嗯了一声:“今日我上门求亲,我早知不会如此顺当,却没想到,他敢当街就蛊惑梁世子!”
姜予宁也冷下脸:“他自称修佛之人,终日念着经念着苍生,却视人命如草芥,对万物生灵毫无敬畏之心,这样的人,怎堪为人?”
“赵玄璟,王栩这人,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