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清阳侯父女,姜予宁去寻姜予嘉。
婢女正在给她上药,婢女碰一下,她就嚷一声疼,婢女说要不这药就不上了,她又哼哼唧唧说要上。
但婢女继续上药吧,姜予嘉又像刚才一样,碰一下就嚷疼。
姜予宁走进去:“我来吧。”
姜予嘉嗯嗯点头,乖乖地举着手指,让姜予宁替她抹药油。
药油上手,她虽没再叫嚷,眉头却是紧紧一皱:“疼……”
婢女像哄小孩子那样哄她,姜予嘉还是紧皱着眉。
看着她不停吹着手指的样子,姜予宁心念一动,将姜予嘉带到屏风后:“五姐姐身上还有伤?”
姜予嘉闷闷不乐地点了下头。
姜予宁替她剥了衣裳,发现她后背有一条很长的鞭痕,从左肩胛一直延伸到右腰下,又红又肿,想来是刚刚被凤阳抽的。
女孩家皮肤雪白,更显得这条鞭痕触目惊心。
姜予宁冷着脸,刚才,她就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让清阳侯把凤阳带走!
她心疼道:“为什么不告诉你婢女?也不告诉我?”
姜予嘉捂着脸:“丢,丢脸。”
姜予宁眼眶发热,她握住姜予嘉的手,轻声道:“五姐今日把凤阳抽得直求饶,还替阿宁出了头,五姐姐很厉害,一点都不丢脸。”
姜予嘉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与婢女一起合力替姜予嘉的鞭伤处理了一下,又哄着她吃了些药,最后哄到她睡着了,姜予宁才爬起来。
她叫来婢女好一番叮嘱,这才离开。
快回到琅玥阁时,姜予宁又想起一个事,于是折返。
刚到院子外,就听到院里有人声,姜予宁不知为何脚步一顿,屏起了呼吸。
鞭子裹着风抽在地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婢女的声音响起:“五姑娘,你身上有伤,今日白日也已经练了几个时辰了,今晚就歇一晚,明日再练好不好?”
“不能歇,我太弱了。”
姜予嘉声音冷静,毫无倦意,看来刚才是在装睡。
“你去外头看着点,别让人瞧见了。”
“那五姑娘只能练一刻钟,若是姑娘不听奴婢的,奴婢就去告诉嫡姑娘,让嫡姑娘来管你!”
“好小绫,我都听你的,你可千万别告诉阿宁。”
婢女的脚步声往门口来了,姜予宁连忙闪开,做贼似的回了琅玥阁。
姜予嘉刚回到姜家时,天天都要腻在她身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来她琅玥阁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姜予宁以为她是觉得琅玥阁无聊,如今细想婢女刚才的话,方知姜予嘉这段日子,都是在练武。
也不知道姜予嘉是什么时候恢复了神智,又不知为何不告诉她。
姜予宁想了想,决定在姜予嘉自己坦白之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第二日一早,姜予宁刚写好入宫的帖子,皇后娘娘来宣她进宫的旨意便到了。
昨夜凤阳口口声声说要让太后娘娘作主,姜予宁便猜她应是连夜给宫里递了帖子。
昨晚递的帖子,今日一早皇后便来宣她进宫,看来这凤阳确实受宠。
只不过姜予宁进了宫,见着皇后之后,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宫里对她与凤阳郡主昨天的矛盾似乎还不知晓,皇后见了她,也只是一味关心她,关心姜家。
姜予宁有问必答,然后瞅了个空档,提了昨夜将凤阳郡主抽伤了的事。
“民女自知下手失了分寸,请皇后娘娘降罪。”姜予宁态度诚恳道。
皇后皱眉:“这凤阳上门寻衅在先,口出恶言出手伤人在后,也是你年纪小,做什么事都留着余地,要是你祖母当家那会,这凤阳是要被当场打死的。”
姜予宁羞愧道:“到底是太后娘娘亲封的郡主,若真是打死,予宁只怕无法向太后娘娘交待。”
“原本看你是个干脆的,没想到在你舅家待了三年,竟也染上了瞻前顾后的毛病。”
皇后叹气,“本宫与母后亲封的诰命与郡主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若个个都要有所交待,那你这一府的姐姐妹妹,岂不是也要跟着你一退再退?”
姜予宁诚恳道:“娘娘教训得是,予宁往后定然支楞起来,不叫世人看轻了我姜家。”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皇后便提起了九王爷。
皇后也没拐弯抹角,她直接就问姜予宁,如今对九王爷是怎样一番心思。
姜予宁不由得抚上胸口。
那里,挂着赵玄璟给的玉佩。
隔着衣裳,姜予宁都觉得玉佩灼手,一如他盯着她看时的眼神,让人无法忽略,无法回避。
而这些天自己想起他的次数,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从前她总担心自己耽于感情,无心姜家,因而一直将他往外推,如今却是发现,赵玄璟并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困扰,她也并没有因此变得不理智,更没有耽误任何一件与姜家有关的大小事。
姜予宁在心里微微叹息。
玉佩都收了,也戴了,心里也有了他,再嘴硬也没用了。
于是她干脆道:“九王爷伟岸无双,民女……心悦之。”
皇后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那上次上元宴,可是跟九皇叔闹了矛盾?”
不等姜予宁回答,皇后又向她传授了好些男女相处之道。
姜予宁性子虽比旁的姑娘来得大方干脆,到底也是个年轻姑娘,面嫩,听了皇后的经验之谈,她面上是不显什么,十只脚趾已经快抠出一座将军府了。
好在皇后事务多,说了小半盏茶的样子,便放过了姜予宁。
送她出去的宫女,姜予宁看着甚是眼生,沿路看到的七八个太监和宫女,也都是生面孔。
姜予宁问了一句,才知就这几日时间,宫里便做了一番大变动。
送她出去的小宫女高兴地说:“奴婢原是洗衣房的宫女,蒙万公公抬举,到了景宸殿当差。”
万公公,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
如此说来,这些人员变动,是经过圣上或是皇后首肯的了。
变动来得实在突然,姜予宁又不好问得太多,会有干扰后宫之嫌,便暂时按下,想着回去之后,让暗卫收一收这方面的消息。
姜予宁回到将军府时,清阳侯的赔礼已经送过来了,堆了大半个明厅,从古董字画,到金银财帛,吃喝穿用,一应俱全。
看着是十分有诚意了。
清阳侯的管家一直等到姜予宁回来,态度诚恳地说上一番道歉之语,后又递上一封致歉信,说是清阳侯夫人亲笔所写。
管家道:“夫人原是要亲自上门致歉的,奈何她病了一年有余,恐会将病气过给姜姑娘,这才写了一封手书让小的带来,望姜大姑娘原谅郡主的无礼,我家夫人讲,日后若是我家郡主还不懂事,姜大姑娘该打就打,不必忌惮。”
这清阳侯夫人,态度竟是比清阳侯还卑微。
有句老话叫慈母多败儿,姜予宁原本以为,凤阳郡主养成如今的性子,除了太后娘娘的偏爱,应该也有清阳侯夫人的溺爱。
但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要么是清阳侯夫妇确实老实谨慎,教养凤阳郡主的另有其人,要么就是清阳侯夫妇扮猪吃老虎。
姜予宁皱了皱眉,想到了远在锦州的永安王。
想到永安王,又想到了赵玄璟。
赵玄璟走了也有三五日了,他如今到了何处?路上可有遇到危险?
刚将清阳侯送来的赔礼归拢好,管家忠伯便拿着一封烫金拜帖进来。
“姑娘,晋阳童家递了拜帖,说是想下午到府上来。”
童家?哪个童家?
姜予宁想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一家来,她亲自写了回帖,请童家未时过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