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璟到听风阁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了,花姑姑将他拦在院子里:“王爷,麻烦你一会劝劝我家姑娘……”
知道姜予宁这一整个白天都在做康复训练,而且是超负荷的训练,赵玄璟又气又急,他进去就将姜予宁抱起来,惩罚性地吻了一通。
然后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命令她不许再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姜予宁被他吻得浑身摊软,脑子也混沌似的,她下意识点头,但又立即摇头:“不行。”
那还是吻得不够。
赵玄璟这么想着,还要再亲,被姜予宁侧头避开:“赵玄璟,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本王没有胡闹。”赵玄璟说着,又寻到她的唇,吻了个天翻地覆。
底下人捧着饭菜,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个个脸儿红红的,还是花姑姑大声喊了一声‘姑娘’,两人才分开。
半刻钟后,两人都将悸动不已的心给压了下去,坐在桌前用饭。
赵玄璟将今日征兵失败一事如实相告:“……锦州人的这条懒筯与软骨头,阿宁可有好法子拔掉?”
姜予宁抬头瞧他,对方脸上的担忧并不十分重。
这说明他应是有了应对之策,此番问她,不是在考她,就是想要知道他们两人的默契。
目前凉州方向还未传回消息,锦州虽人心浮动不安,也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的筯,也不必时时绷那么紧。
偶尔放松一下,也无损大局。
姜予宁认真思考,半盏茶后,她有了想法。
“对于锦州人来说,安定与富足,是他们目前的状态,我们若要说动他们参军,第一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参军是唯一可以保住目前状态的法子,只不过锦州人思维已固化,想要动员,会很吃力,没有十天半月,绝不会有成效。”
“另外一个方法就比较简单粗暴,但日后也会遭人诟病。”
赵玄璟凤眸满是鼓励:“什么方法?”
"强制征兵,违抗者重罚,而主动者有赏,立功者重赏。"姜予宁挑眉:“我的答案已经出来了,不知王爷的方案是什么?”
赵玄璟微微一笑:“本王与阿宁,心心相印,所想所料,大差不差。”
“那……”
“本王已让李知府连夜强制性征兵。”赵玄璟道,“重罚的方案一会我与你再详细讨论。至于重赏,锦州府学地室里存有大量的金银财帛,这时正好拿来用作征兵之用。”
“另外,郑侍郎父女对火炮图纸的研究已有方向,明日这个时候,我将拨人将他们送到炮坊去。”
“那原先炮坊的工人……”
“尚未确定他们站哪一边,若有人混水摸鱼,郑家父女的安危则不能保证,一旦确定他们与朝廷,与锦州一条心,本王自会将他们送过去。”
“好。”
两人挑灯夜谈,等月上了中天,才各自回去休息。
两百里外,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老汉伏在地上,身边是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尸体。
他几次想要抬头,都被身边的人摁住。
不远处,杀声震天。
半个时辰后,杀声消失,只余一声声的惨叫。
身上力度一松,老汉立即爬起来,背着药箱便往前冲。
十几丈外有个年轻的妇人弱声呼救:“救命,救命……”
老汉冲过去快速将手按在妇人脖子上,几息后他道:“你……活不成了。”
正要赶往下一处,他裤脚被抓住,妇人气弱游丝:“救我……女儿……”
女儿?
老汉将妇人小心拉开,顿时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又大又圆,她被妇人死死护在身下,一脸懵然。
她冲白御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浑然不知自己的母亲正在死去。
老汉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抖着手将她从妇人身下抱出来。
妇人浑身都是血洞,整个人被鲜血染透,小姑娘仅仅只是擦伤,她的身上,染满了她母亲的血。
将小姑娘紧抱着,老汉说:“你放心,她能活!”
年轻妇人眼里闪着泪花,强撑着的那口气,没了。
她瞪着夜空,泪光闪闪,眼里全是不甘与痛苦。
老汉抱着小姑娘,眸光沉沉地看着这一地的尸体:“先救人!”
这老汉正是要赶去锦州替姜予宁治腿的白御医。
三天前,白御医在七八个护卫的护送下抵达益州边界,未等他们入城,便听到一声巨响。
益州城破了。
刘勉的第二子刘显宗用一枚火炮轰掉了大半座城,白御医等人赶过来时,刘显宗正率兵在城内烧杀抢掠。
对方有上万兵马,而白御医这边,加上他也只有十个人,根本无法阻止!
他们只能装成尸体,等刘显宗的人离开后,再行救治。
然而伤者实在太多了,白御医忙活了大半夜,救回来的百姓,不足百人!
他坐在尸体里,与那个连头都还没能抬起的小姑娘一起嚎啕大哭。
身边的九个护卫,亦都满眼悲怆。
战争无情,匹夫之力何其渺小!
小姑娘哭得声音都哑了,白御医将手指探到探到她嘴唇,小姑娘下意识直吮,什么都吸不到后,她发出了更委屈的哭声。
小姑娘哭声如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揪着人的心脏,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一个年轻的妇人缓过气来,冲白御医伸手:“把她给我,我有奶。”
小姑娘刚到妇人的怀里就直拱,妇人侧过身子,抖着手撩起衣摆。
小姑娘贪恋进食,喝饱之后就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妇人已经泪流满面。
怀里的小姑娘能活,但她的小姑娘,却死在了昨晚的炮火里……
白御医看了睡得恬静的小姑娘一眼,直起身子,他看着一地的断肢,冷声交代身边的护卫:“给锦州去信,告诉予宁丫头,老夫不去锦州了!”
白御医牵挂姜予宁的腿伤,然而身为医者,他无法对这一地的伤者袖手旁观。
梆!
一声打更声突地响起,将姜予宁从睡梦里惊醒。
她喊了声花姑姑:“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卯时。”花姑姑道,“昨夜锦州无事发生,姑娘可要再睡一会?”
“不睡了。”
姜予宁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刚刚做了恶梦,梦到我五姐出事了……花姑姑,凉州可有消息传回?”
花姑姑摇头:“尚未。”
姜予宁叹了一声,她让花姑姑替她打水过来。
净了面换了衣裳,姜予宁正准备进行康复训练,便听到外头有人高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