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群妓子。
这次不是飘了，而是跪。
五步一跪十步一叩首，个个神情虔诚，像是在进行什么庄严的仪式。
而昨夜去‘喝花酒’的护卫还没回来，也没传回只言片语。
姜予嘉缩回脑袋：“这些护卫太年轻，没什么经验，花姑娘眼睛一勾，魂就掉了。”
“大表伯就不同了。大表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大表伯，不如带我去见见世面？”
童大爷不可思议：“姜小五，那是万花楼，你一个女子去逛花楼——”
“上京城多的是几父子一起去花楼喝酒的，他们去得，本少与爹你怎么就去不得了？”
声音已然变成男子的声线，暗哑低沉，还挺好听。
童大爷表示他可以自己去。
“那你先去，本少一会去帮‘我娘’去万花楼振妻纲。”
童大爷无奈，回头看姜予宁：“你不管管？”
“童少爷的事，我姜家可不敢管。”
姜予宁说罢拿出几张银票：“这是赞助童少爷去喝酒的。”
姜予嘉拿着银票就回房换装了，可怜童大爷，年近半百，连续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如今又要去应付那些莺莺燕燕……
他都担心自己没命回上京！
半个时辰后，一个清俊优雅的小公子出现在姜予宁面前。
小公子手执折扇，到门口时唰地打开，迈着四方步进屋，到了姜予宁跟前，扇子又咔了一收，用伞柄挑起姜予宁的下巴。
勾唇，挑眉，送秋波。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呀，长得如此俊俏？”
童大爷没眼看。
姜予宁拍掉那扇子，忍着笑道：“行了，别演了！油花都快溅到我脸上来了，好生跟着大表伯，少说话，多观察。”
姜予嘉跟童大爷去万花楼了，姜予宁留在客栈照顾两个小的。
小孩子的自愈能力真的强，就一个晚上时间就恢复了七八分元气。
特别是姜十七，从起床就开始活蹦乱跳，把文文静静的邱家姑娘也带歪了，嚷嚷着要去逛街。
外头阳光正好，客栈外头人声渐沸，这万州城，是得好好‘逛’上一‘逛’了。
万州城不大，底下管着十八个村，内城不到上京城的十分之一，一大两小逛逛吃吃，也只大半日便逛完了。
万州并不十分富庶，最显眼的建筑便是她们入住的全福客栈，以及城南的两个钱庄。
说到钱庄，姜予宁就想到清阳侯的万宝号。
正好就在城南，便领着两个小的过去瞧一瞧。
万宝号钱庄昨夜被炸，大半个屋子都塌了，为恐百姓趁乱哄抢里头的钱银，清阳侯当晚就报了万州知县。
胡知县昨夜带人亲自守了一宿，如今强撑着精神跟清阳侯说话。
冷不丁看到一个俊俏的姑娘出现，胡知县精神一震，大步一迈就要过去。
清阳侯淡声道：“那是姜镇南的女儿。”
胡知县啊了一声，清阳侯已经抬脚走了。
姜十七眼尖，远远就看到了清阳侯，见他要走，急得大叫：“侯爷！侯爷等等我！”
清阳侯走得更快了，他进了旁边的屋子，砰一声关上大门。
姜十七的羊角辫一跳一跳的，她疑惑地问姜予宁：“嫡姐，侯爷他怎么了？”
“侯爷老了，可能耳背，没听到。”姜予宁上前叩门，“杨夫人，大少爷小少爷，开门呐！”
屋门打开，清阳侯眼睛喷火：“姜大姑娘，本侯今日不适，不方便待客，请——”
“侯爷，我们不是来做客的，我们是来给你道谢送谢礼的！”
姜十七才说完，清阳侯就做了个抱头埋脸撅屁股的动作。
刚做好就听到小姑娘的疑惑：“嫡姐，侯爷他为什么要扮乌龟？”
小小人儿，天真烂漫，童言无忌，却把清阳侯气得快升天。
姜予宁以为对方会发难，但清阳侯竟然苦笑一声，直接求起了饶。
“十七姑娘，你说得没错，本侯就是一只老乌龟，好不好笑，好不好玩？”
“姜大姑娘，本侯活到这岁数，没什么可求的了，就想安安稳稳过日子，从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把本侯当屁放了吧！”
“既然姜大姑娘喜欢万州城，那就留下来多玩两天，一应花费都记本侯账上……”
他的外室倚在廊下喊：“夫君，该吃饭了！”
“爹快来吃饭呀！”
清阳侯抹了抹眼角，又砰一声关上门。
姜予宁皱眉。
这清阳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虽说他对外的形象都是胆小怯懦，但他毕竟不是真的怕事。
昨夜他眼里的杀意都要飙出来了，才一个晚上，眼波却是一片死寂，刚才那番话，也说得十分诚恳，像是发自内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一夜之间转换了态度？
还是说，他又设了个大局，等着她往里跳？
身后，胡知县一脸踌躇，姜予宁刚好回头，两人目光就撞一块了。
胡知县眼晴一亮，姜予宁却是错开眼，视线落在胡知县的身后。
一个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一沓厚厚的册子，正从倒塌的屋子里艰难往外爬。
姜予宁将两个小的交给护卫，自己快走几步，一手将那沓册子接过来，再一用力将中年汉子拽了出来。
“多谢多谢。”
黄管事说完才认出这是昨日闯到钱庄的姑娘，脸色就有些难看了了，“姑，姑娘——”
“昨日都是误会，当中复杂程度，不足以外人道也。”
姜予宁指着已经到了护卫手里的账册，“万宝号钱庄的账，平日里都是你对的？”
“不，不是。”
“那是谁？”
黄管事就不说了。
姜予宁一个眼神，护卫便勾着黄管事往倒榻的屋子里钻：“还有多少？我帮你搬！”
胡知县摸了摸鼻子，当没看到。
几声闷哼声过后，护卫抱着一个上了鲁班锁的小铁匣出来了，黄管事怀里也抱着一沓，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但是腿在打颤。
“里头还有吗？”姜予宁笑眯眯的，“可需要我多叫两个人帮你？”
“谢，谢谢姜姑娘，没，没有了。”
黄管事躲到胡知县身后，胡知县直接走人。
护卫道：“清阳侯确实平时不来查账，来查账的是李鎏。鎏，鎏金鎏银的鎏，黄管事说，那是一个很俊雅瘦削的中年文士，最后一次来万州，是年前。”
姜予宁问跟在后头的暗卫：“清阳侯身边，可有一个叫李鎏的？”
“清阳侯身边只有一个叫李海的长随，去年年初就病死了，七十岁，高寿。”
那此李鎏，必不是死去的李海了。
刚被清阳侯摆了一道，毫无头绪之时，突然跳出个李鎏来。
这很难不让姜予宁警惕。
这可能又是清阳侯挖的坑。
姜予宁敛眉：“查一查这个李鎏。另外，给锦州去信，问一问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李鎏先不提，但清阳侯态度一夜转变，有可能跟永安王有关。
在钱庄外站了一会，姜十七和邱家姑娘说累了。
“行，回客栈休息。”
几人正要迈步，身后宅院突然传出妇人的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