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妃没有说话，默默烧册子，等她烧完册子，眼睛已被烟熏得全是泪。
倒了一壶水到火盆里，灰便变成了半盆水，端王妃看着漂浮在水上的零星纸屑，长叹了一声。
不一会心腹来报，说长玥已经不见了：“王爷让人把郡主的暖阁给封了，任何人也不得再提起郡主。”
“王爷呢？”
“进宫了。”
“你先下去吧。”
端王妃这一天没有吃喝，也没有睡觉，她在房里等到深夜，端王爷才回来。
她缓缓迎上去：“王爷……”
“端王府自今天起闭门谢客，对外公布，长玥染病，一个月后，不治身亡。”端王爷握住王妃的手，不自觉使了些力，“王妃，去睡吧。”
夫妻俩和衣而睡，不约而同都想起长玥刚回到端王府的那一天。
她身边只带了一个桃花，怯生生的，说话喝茶都小心翼翼的，仿佛与端王府格格不入，下人们私下里都在议论她太过小家子气，丝毫没有皇室郡主的端庄大方，端王爷都很欢喜。
他终于有妹妹了。
他看着这个妹妹小心地试探，慢慢走出自己的保护壳，开始展露真实的自己，跟上京城大部分的千金比起来，她的确不端庄，礼节不够全，她还有些不安分，小心思一套一套的，可他却觉得，她像个人，不像木偶。
这样鲜活的人，以后他都看不见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很快没入他的脖子，消失不见了。
端王爷翻了个身，背对着端王妃，无声地喊了声‘长玥’。
夫妻多年，丈夫此刻在想什么，端王妃自是清楚，但她没有任何动作。
有些情绪，旁人无法体会，有些悲伤，旁人无法开解，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对于上京来说，长玥只是一个小人物，她的突然染病，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便是王世子，知道她染病之后，也只是轻嗤一声没用。
姜予宁倒是觉得她这病得有些莫名，她年轻，身体又好，怎么会说病就病呢？
李姑姑道：“前几日奴婢去街上时，听到有人说，端王府与成王府只怕是要结亲，但昨日上街时，又听人说，成王府没应……长玥应是受此打击才倒下的吧……”
长玥贵为端王府的郡主，圣上与太后都颇为关心，想要娶她的男子只怕都要从端王府排到城门外了，偏偏想娶她的，她瞧不上，她看中的，要不是早就心有所属，要不就是差了一步，人家已经有了结亲的对象。
婚事如此艰难，无论哪个姑娘都难以接受。
姜予宁想起在宁州的时候，长玥问的那个问题。
她说，为何姑娘一定要嫁人？待在家里不嫁又怎么样呢？难道家里会养不起她吗？
无非是怕影响所谓的门风与名声罢了。
长叹一声，姜予宁交待李姑姑：“别府的事，以后不要再议论了。”
“知道了姑娘。”
已是黄昏，秋风柔柔的，落日余晖从窗外洒进来，把整个琅玥阁都晒得金灿灿的，姜予宁站在窗前，身披霞光，灿烂夺目。
姜姑姑刚到门口，就被这一幕给愣住了，还是路过的婢女喊了一声‘姜姑姑’，她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连忙走进去。
“姑娘，成王府的管家送来了拜帖，说是想这几日上门吃茶。”姜姑姑将拜帖呈上，“请姑娘过目。”
成王府的拜帖？
自己那位舅公自从封王之后就十分低调，带着整个成王府都跟着低调，他们极少拜亲访友，今天这么突然往姜家递拜帖，到底所为何事？
拜帖为她舅公成王爷亲手所写，上头只说想明日过来吃茶，别的一句没提，姜予宁也没有多想，她回了帖，说明日一早，便遣人去接他过府。
虽然成王爷在信上什么都没说，姜予宁还是派人去打听了一下，也没打听出什么来，总之就是，成王府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上京城这几天也风平浪静，甚至是王世子都安分得很，每日上朝下朝，除此之久，便是带着二皇子三皇子到城外去体验民生。
“二位皇子倒是积累了一定的口碑，圣上对此也乐见其成，这几天带着太子殿下，亲自指导起二位皇子的功课。”花姑姑汇报。
“圣上与太子一起指导两个皇子？”
“是。”
姜予宁心念急转，一时也揣摩不穿圣意，她将此事放在心里，让人继续留意，继续重点盯着王栩与苏家。
隔天辰时末，成王爷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以及几个小辈过府，几个小辈有男有女，都规规矩矩的，进了姜家门后，没有外人盯着了，大家都随意了下来。
姜予宁与姜予越在明厅接待，姜六与姜七也在旁边学习，特别是姜六姑娘，她已经跟平阳侯府的陈世子订了亲，虽说也许再过不久就要到北境去，但她早晚都是要掌家的，姜七姑娘更不用说了，她已经决定，等姐姐们都出阁了，自己就留在姜家，继续撑着姜家的门楣。
一行人边吃茶边说笑，气氛最热烈的时候，管家又来报，说是忠国公夫妇来了。
姜予宁正惊讶着，成王爷便摆手：“是老夫约他们过来的，予宁，今日老夫上门，其实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忠国公与先帝一个辈分，为人又正直对皇室又极度忠诚，在上京城极具威望，忠国公夫人也极具威望——倒不是因为她国公夫人的身份，而是因为如今上京城的世家里的婚事，都是她保的媒。
今日成王爷几乎是带着全家过府，又把忠国公夫人接来，莫不是成王爷要请国公夫人来保媒？若是真的，那她这位舅公，盯上的是她的姐姐，还是哪位妹妹？
姜予宁突然看了一眼姜予越，姜予越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阿宁？”
成王爷令自己的长孙去接忠国公夫妇进来，又一脸慈爱地看着姜予越：“老三，你带几个小的逛一逛姜家，让他们长长眼，看看这百年大宅的威风。”
姜予宁：……
舅公，您这么刻意的吗？
果然姜予越立即反应过来，她的脸一下红透。
“去吧三姐，还有小七，你们两个一起去。”
这群小辈一走，明厅一下子空了，姜予宁招呼成王爷：“舅公，这是方大将军遣人送来的茶，全上京就我这里最多，您可以放开来喝。”
“别说了，再说一会回去的时候，老夫就把你所有茶叶都拿走了。”
说说笑笑间，忠国公夫妇便到了，客套了几句，国公夫人说出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