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春风吹进了上京城,丝丝春雨中,姜予贞能下床走动了。
姜予宁也能扶着墙走上个三五丈,虽每走一回都会湿了衣衫,她心中亦是欣喜的。
那日她与赵玄璟在端王府上演的那出情断大戏,成了这段时日上京城的谈资,有人贬她矫情自私,有人夸她敢爱敢恨,只不过她不出门,那些议论便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赵玄璟一日比一日忙,这日更是送了信过来,说接下来的十天都住在宫里,不出来了,说若是想他,可先写信,等他出来再来拿信。
如此叮嘱,竟像是给她下达任务似的。
姜予宁莞尔而笑,提笔便回了两个字:【遵命。】
春试要来了,赵玄璟作为主考官,自然严阵以待。
二月初九是春试,考生们需提前一天进入考场。
一大早,礼部贡院前便站满了学子与前来送考的家属。
温玉琛背对着人群站着,脸色平静,只眼底隐隐藏着一丝期待。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丝期待又变成了焦灼,只不过他对面站着的都是姜氏族学的学生,他不敢泄露半丝情绪。
贡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维持秩序的官差开始吆喝让大家排队。
姜予安冲温玉琛拱了拱手:“如此,学生便祝温夫子每试必过,金榜题名!”
考生们开始排队了,温玉琛收回视线,他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向队伍。
这时只听得后头传来踢踏的马蹄声,温玉琛忍不住回头,在瞧见马车顶上那面姜花旗时,双眼陡然一亮!
马车已停下,驾车的护卫疾奔而来:“温夫子,护国郡主给你送考来了,你且前去吧!”
温玉琛说是姜家族学的夫子,实则是姜家资助的学子,此事满上京城的学子都知道的,如今主家前来送考,他去请个安,情理之中。
温玉琛在马车前犹有些忐忑,只是等车帘子打开,瞧见里头的娴静女子时,他心里便只剩下欢喜。
“在下拜见护国郡主、忠义郡主、贞静郡主!”
姜予宁喊了声请起,便说了几句勉励之话,最后道:“时候不早了,温夫子且去吧,待温夫子高中之时,我姜家必盛宴以待。”
姜予贞缓声道:“本郡主亦愿温夫子,金榜题名。”
温玉琛与她对视,心中的欢喜快要溢出来了,他沉声应:“在下必全力以赴,不负郡主所望!”
对视几息,温玉琛缓缓转身。
一个俊秀学子迎面走来,竟是周蔚!
错身之时,两人都皱了俊眉,心中同时升起对对方的不喜。
周蔚的腿伤已无大碍,他径直来到姜家马车前。
自那日姜予贞被刺之后,周蔚便再没见过她了,如今再次相见,周蔚颇有种一日三秋之感。
他看着姜予贞,眼里全是欢喜:“周蔚见过三位郡主。贞静郡主,你的伤可好些了?”
姜予贞极有分寸地回:“周公子的救命之恩,本郡主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本郡主愿为周公子赴汤蹈火。”
周蔚一顿,姜予宁已极有技巧地转了话题,几番场面话下来,那边的考生已进了一半了。
姜予宁淡笑道:“那么本郡主便祝周公子马到功成了。”
周蔚再望,姜予贞已经低下了头,他只能收起心思,朗声回:“如此,在下先进贡院,若此番能金榜题名,在下必亲自登门——”
梆梆梆!
官差敲着锣边走边喊:“贡院之门即将关闭,请各位考生抓紧时间,莫要误了时辰!莫要误了时辰!”
锣声与官差的吆喝声将周蔚的后半截话完全盖住,姜予宁朝他点了个头,顺势放下了帘子。
马车调了个头,很快驶离贡院,不远处,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上,缓缓伸出一只姑娘的手,她撩起车帘,探头出来。
竟是长玥郡主。
长玥郡主一脸好奇,她扫视了人群数遍,突然往人群里一点:“绿儿,那是谁?”
绿儿巡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掩嘴笑道:“回郡主,那便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周家二房的长子,周蔚。”
也许是感觉到被人注视,周蔚突然回头,见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他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去。
绿儿恐长玥郡主不高兴,连忙解释:“周公子向来端方有礼且洁身自好,从不在街上乱看别的姑娘。”
长玥郡主哦了一声,目光往旁边移了移,又指过去:“那个又是谁?”
“那是姜氏族学的温夫子,秋试的头名获得者,也是本届状元的大热人选之一,不过奴婢觉得,有周公子在,这位温夫子便是能进三甲,亦进不了圣上的眼。”
长玥郡主在周蔚与温玉琛之间看来看去,最后轻笑一声:“果然一表人才。”
“是呢,周公子与郡主同岁,十三岁便取得贡生之名,文采风流……”
绿儿还说了什么,长玥郡主没有听进去,她静静地看着贡院的大门,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多一会,贡院大门重重合上,送考的人们如水般退去,长玥郡主的马车也很快离开。
姜予宁一行人已经到了程御史家。
两天前,姜予念生了个小子。
虽是比稳婆预计的时间早了半个月出来,但小子白白胖胖的,比人家足月生下来的还要结实几分,听说稳婆当时抱上就舍不得松手了,说是她当稳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
又听说姜予念生产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程相望就在产房外守了一天一夜,听到有可能难产,他更是急得当时就冲进了产房,当臭小子平安落地的时候,程相望哭成了狗。
想起那一日,姜予念仍是万分嫌弃,她向姜予宁吐槽:“那程相望真的是,白长了那么高的身量,竟是长了老鼠一样的胆,当时嚎得我还以为自己要带着应哥儿归西了……”
应哥儿便是姜予念的孩子,大名程应熹,取向阳而生、向往光明之意。
“还是拿东西先封了他的嘴,我这才能安安静静看一眼应哥儿……阿宁你看,应哥儿像谁?”
今日是应哥儿的洗三宴。
才出生三天的小子虽眉眼还有些皱,但无论是姜予念还是程相望,两人都生得好看俊秀,这小子日后长得必然不会差。
不过姜予宁还是仔细端详了一会,才道:“像三哥。”
三哥,便是姜予念的胞兄,俗话说外甥多似舅,应哥儿长大后会像谁尚可未知,但这一刻,他确实是像姜三哥。
姜予念点头:“当时见着他第一眼,我也是觉得他像三哥……”
只这一句,她就换了话题,“对了阿宁,小五去了大半月了,可有消息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