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子挟持了静安侯!
他挟持了自己的祖父!
“王栩!你祖父是国之栋梁,一年前他为了留下你的命甘愿自己流放东海,你却要他的命!你还是人吗?”程御史气得骂了串脏话,“放开他!”
静安侯第四子,王世子的四叔王秀安徒手就来夺剑。
他是四兄弟里最小的,一直以来都有父母长辈以及三个兄长护着,他向来不担事,最懂得趋利避害,王家倒台之后,他一直都以胆小怕事的形象示人,只想保佑自己这一支血脉,有什么危险,他都习惯地把兄长推出去挡祸。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曾唾弃过自己的无耻,可直至今日才知,在王栩这个孽畜面前,自己竟还称得上是大好人!
只可惜王秀安想救人,却是没有机会——王世子挟持着静安侯慢慢往外退。
静安侯冲王秀安叫:“秀安,不用理会为父,为父现在命令你,将这孽畜杀了!”
只有将王栩杀了,王家就算被全放流放,那至少也能保得住这全族老小,如果让王栩活着离开这里,下一步他只怕是要弑君!
‘弑君’这两个字一出来,静安侯的心就冻成了冰块,王秀安的心也是一惊,他再无犹豫,再一次冲上去夺。
王世子一脚将他踹倒,他挟持着静安侯退了几步,见王秀安爬起来后还要冲过来,他脸色一沉,又退了几步后突然将静安侯往王秀安那里一推。
父子俩摔成一团,把他们后头的朝臣也给撞倒了。
覃御史反应过来,第一个跳起来:“大家快抓住他!”
眼下圣上还没有让禁卫军进来拿人,也就是说,谁要是抓住他了,也许都算是立功,届时不奢求将功抵过,那至少能争得一线生机!
覃御史是这么想的,其他脑子灵活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大家一拥而上,一边骂一边抓人。
可王世子平时看起来那么病弱的一个人,此刻却是像条泥鳅一样,潜入人群中不一会就不见了,下一息又出现在殿中的某一处。
圣上的跟前是赵玄璟与方大将军,背后是赵九等十二暗卫。
姜予宁因为无官无职,站位离圣上原本挺近的,但因为王世子这一闹,她便被急于立功的朝臣们给挤过来挤过去。
她腰间有把软剑,因为怕伤及无辜,直至现在都没有拿出来,人实在太多,场面实在太乱了,也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让禁卫军进来——还是说圣上根本就不想让禁卫军进来,而是想让王栩那一群人先狗咬狗?
既是如此,那她先到殿外站站,等他们咬完了再进来倾听圣上的旨意吧。
姜予宁很快退到了殿外,哪知她一退,朝臣们也纷纷往外跑,她轻轻拧眉,随即反应过来,王栩也要往殿下来!
于是她往旁边去,人群也往旁边,她往右边,人群也往右边。
姜予宁明白了,这王栩是想来找她!
想来找她就对了。
姜予宁于是不动了,她站在那里,静静等着王栩的出现。
然而王栩就如一粒浮尘,一时之间竟也没人发现她到底在哪!
宋昭挤到姜予宁身边:“阿宁,你无官无职又是女子,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先回府。”
姜予宁抿了抿唇,正要说话,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喝斥:“放开王爷!”
王爷?
王栩挟持了哪个王爷?
姜予宁眉心一跳,便看到人群向两边分开,她的舅公成王爷被王栩用刀架着脖子,脖子处已经渗出了血丝,而王栩的身后抵着高大的柱子,那柱子将他的后背护得严严实实,旁人想偷袭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成王爷一把年纪了,他早就致仕了,两年前去锦州也是因为南越实在没有更合适的谈判人选,他才重新出山,从锦州回来后他封了王,但也没有回到朝堂,有时到朝堂上来,不像是参与国事,更像是因为生活太过地无聊而过来找点乐子。
这样的人完全没有挟持的必要,但王栩挟持他是因为他很清楚,姜予宁一定会救成王爷。
他想拿捏自己。
姜予宁明白这一点,反倒是淡定下来,她向王栩走去:“把我舅公放了,我跟你走。”
王栩盯着她:“你愿意跟我走?走到哪?”
“想走到哪就走到哪。”
“天涯海角你也陪我去吗?”
王栩这问题一出,大家都下意识回头去看赵玄璟,见他脸色淡淡的,又转回来看姜予宁,想要看看她怎么回答。
一边是自己的舅公,一边是自己的未婚夫,如果为了救舅公而跟王栩走,那她跟赵玄璟的婚事,肯定是一拍两散了,如果为了未婚夫而置亲舅公而不顾,那在人伦道德上面,她会永远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不但她自己被骂,她活着的所有姐妹与族人,也将会被她连累,姜氏祖辈积下来的好名声,也将会被她荡尽。
这个王栩,真是给姜予宁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只能两相权衡取其轻了。
所以姜予宁才说,让王栩放了成王爷,自己跟他走。
姜予宁并不知道朝臣们这么会脑补,这会她没有想别的,反正就一个念头,要救自己的舅公。
她一步步走向王栩,很快就到了他跟前:“舅公莫怕,阿宁定会救你。”
“老夫都快死了,你过来做什么?姜家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脊梁给弯了。”
“您是我舅公,莫说让我弯脊梁,便是让我跪下,阿宁也是心甘情愿的。”姜予宁沉声,“脊梁弯了可以再挺直,舅公若是没了,这世上便永远少了一个真心疼爱阿宁与真心护着姜家的长辈。舅公,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成王爷被她说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开始懊悔为什么年轻的时候不多到姜家来呢?唉!
看着姜予宁与成王爷这一老一少对视的温情,王栩深深嫉妒了。
他轻笑出声,梦呓一般喃喃:“这个世上,好像所有人都有人无条件地爱着,护着,只有我,连最普通的都得不到。”
“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想要得到一份所有人都能拥有的世俗的疼爱而已,可偏偏,老天不给。”
他同意了姜予宁的要求。
他把刀架在姜予宁的脖子上,才将成王爷给放了。
“你说好的,跟我走。”
“对,我说好的,现在就走。”姜予宁淡淡一笑,又遥遥地望了赵玄璟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