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旁边又拿了一沓纸,从成国公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上头画着一栋栋房屋。
他皱眉:“予宁,这是哪里的房子?”
“这是九王爷命人绘制的,锦州全城房屋结构图。”
姜予宁道,“从图上可以看出,城内这些房子内部都是互通勾连的,看起来并不像是后面才开的口子,于是我和王爷又查了一下锦州典籍,也着人去走访过,确定刘勉当年刚到锦州时,曾对城里的房屋进行过统一的修缮。”
赵玄璟接口:“说是修缮,其实是推倒重建。”
“一个甘州,刘勉都能借铺排排水道的机会将甘州埋满炸药,锦州是他的根据地,又是推倒重建过,他不可能只在地面上搞一搞暗门,而放过地底下。”
姜予宁点头,重新接过话头:“但王爷花了三个月时间去勘查,结果除了刘勉夫妻房里有一座密室之外,全城连个地窖都没发现。”
“水井也少。锦州城里一共有五处集中取水的水井,各大世家贵族宅院或多或少都会打两三口,不过西北雨水少,这些府里花大价钱打的井,大都数都没水,这些水井便变成了荒井。”
“经过检查和挖掘,这些荒井并无异样。”
“而城外每个村子也有两个水井,经过勘查,也没有发现异常。”
“而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破绽。”
姜予宁和赵玄璟一人一句说完。
宋昭出声:“会不会是,锦州城就是王爷所调查的样子,而真正的玄机,在别的地方?”
赵玄璟看了他一眼,道:“西北十二城,除了锦州、甘州与凉州之外,其余几城都是基于利益而与刘勉结盟,刘勉的手伸不进去,更别谈改造了。”
“甘州已炸,凉州是流放之地,刘勉确实是收编了那些流放犯,不过本王前后派了五批人手过去探查,那些流放犯对刘勉十分忠诚,但除此之外,同样未发现异常。”
宋昭听完眉头也跟着皱起:“这么说来,玄机确实是在锦州了。”
既然玄机在锦州,那为何找不到?
成国公来回踱步,突然一停:“郑侍郎!郑侍郎何在?!”
工部郑侍郎就在院子里,这时小跑着进屋:“国公爷,下官在此,下官在此!”
成国公指着姜予宁手上的纸张下令:“你是造房子的,快去看看这些房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郑侍郎拿了一沓,瞪大眼睛看。
所有都盯着他,等着他说点什么。
郑侍郎原本就有点胆小,这会被这么多人盯着,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是抖的。
半晌后,他放下图纸,冲着赵玄璟行礼:“王,王爷,下官,下官——”
“郑大人有话直说,无需有任何顾忌。”赵玄璟道。
郑侍郎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院外:“下官需要和小女一起讨论。”
成国公当日点了郑侍郎的小女儿一同出京这事,赵玄璟是知道的,因此立即点头:“快让郑姑娘进来。”
这不是郑蓉第一次见赵玄璟。
第一次,是在她十三岁那年的上元节,她由家中兄长带着到抚河边放河灯,彼时赵玄璟一身白衣,从人群外打马而过,脸上漾着一抹浅笑,从那天起,郑蓉便将‘赵玄璟’这三个字藏在了心里。
第二次,是在今年平阳郡主举办的春日宴上,她鼓起勇气,将自己藏了几年的心事当众告知,结果虽然对方没有接受,却肯定了她的才学,认为她应该站得更高更远。
当日父亲下朝回来,通知她要一起去锦州时,郑蓉只要给自己身上来一刀,便可以免去这旅途之苦,但她想起赵玄璟对她的肯定。
她想知道,如果她站得足够高了,他是不是会因此高看她一眼。
因此她来了。
郑蓉怀着满腔的激动进了内堂,一抬眼就看到了赵玄璟,以及赵玄璟旁边坐着的姜予宁,他们都看着她,除了一站一坐,姿势和眼神都一模一样。
郑蓉敛起多余的情绪行了个礼。
“郑侍郎,郑姑娘,时间紧迫,你们抓紧吧。”
赵玄璟命人将锦州房屋图纸和锦州地图全部搬到隔壁院落去,又拨了几个人过去给郑家父女当下手。
接着道:“其他人先下去休整,有结果了本王会着人通知。”
都这个当口了,谁还有心思休整?
成国公坐在地上:“老夫睡不着。”
成国公当日离京时,他还是有些胖的,如今脸上是连肉都没看到了,整个人缩水了一圈。
姜予宁心疼极了:“舅公挂心锦州局势,但也要注意身体,我们这些小辈都年轻,也无谈判的经验,若是舅公倒下了,我们只怕会茫然无绪,届时若是判断错误,南越便完了。”
成国公瞪她:“你这小姑娘心眼子比人家渔网的网还多,九王爷也不是泛泛之辈,你们便是没有经验,南越也不会完!”
话虽如此讲,成国公心里却是欣慰的。
难得他们这些年轻人还肯把他当回事。
于是便也承了年轻人的情。
“锦州新旧地图比对的工作繁复,锦州内城房屋也有几千间,郑大人与郑姑娘要在这几千间屋子里头找出有问题的,最快也要三四天,老夫确实得先去休整一番,不然郑大人他们找出问题来,我这边又出岔子。”
“不光是老夫,宋大人,你们父子也要去,还有其他人——哦,端王爷呢?”
端王爷从小养尊处优,便是年轻时出行,那也是一路欣赏着风光,想走就走,想停就停的,这次锦州之行,星夜赶路不说,还一路被撵,他半点命都快没了。
这会还在马车上睡着呢,随行的侍卫谁也没敢打扰他。
不过马车进了永安王府,那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成国公摇摇头便下去休息了。
宋昭有话想说,被宋扶风连扯带拽的弄走了,宋昭临走时眼神里的眷恋,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
姜予嘉看了姜予宁一眼,叹了口气,便带着姜予越去房间休息。
屋里只剩赵玄璟和姜予宁两个人了。
赵玄璟淡声:“小宋大人对你倒是痴心不改。”
姜予宁回:“郑姑娘对王爷你的情意,比春日宴时又深了不少呢。”
两人对视,而后同时一笑。
赵玄璟握起她手:“阿宁看了几天卷宗,可有什么心得?”
“并无所得,不过、”姜予宁道,“我想去见一见永安王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