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离胸口半寸地停住,转了一圈,移走了。
赵玄璟落下后半句:“所以我会把那些威胁天下与百姓安全的炸药找到并摧毁,让他们能真正的安居乐业。”
吴江嗤笑:“怕死就怕死!说得这么好听!”
“本王确实怕,怕本王这一刻死了,你们下一刻就把西北十二城给毁了。”赵玄璟沉声,“人固有一死,但要死得其所,方有意义。”
“你就只会跟我们掉书袋,是汉子的,就别使那么多心眼,和我等再打一架!”
赵玄璟的视线移过去。
“吴江,你力大无穷,曾只身在骆越族部落七进七出,十分勇猛,为人坦荡磊落,先帝亦夸你是真汉子。”
“如若你能懂了先帝的苦心,如今你的儿孙,就算没有入朝为官造福一方,那也必然是征战沙场的良将,只可惜,你走错了路。”
“如今的他们,和二十年前的你们并无任何不同,即便你们师出有名,走到了上京,坐上了龙椅,在那些世家大族面前,他们一样抬不起头来。”
“因为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与怯懦,并没有随着年月而淡去,反而会越积越深,越来越清晰。”
“因为自卑,你们会抑文重武,会禁开恩科,会焚书,会把有学识之士通通杀了,因为你们见不得别人比你们优雅,比你们明事理,你们要让所有人,比你们更不开化,更野蛮,这样方能彰显你们的优越。”
“到那个时候,整个南越国,将会倒退一百年,回到蛮荒时代。”
“若真有那天,那你们这半辈子的拼搏,又是为何?”
赵玄璟的视线,从吴江身上移开,在对面那群人身上扫了一圈。
“用自己的后半生来否认自己的上半生,这不可笑吗?”
吴江等人都下意识望向永安王。
永安王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赵玄璟,我劝你别再用这诛心之法,要杀要剐尽管来!”
他的部下纷纷叫:“就是,我等不是怕死贪生之辈,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赵玄璟一脸失望,他挥挥手,青云便领人去将那些人全绑了。
吃了解药,又骑了一会马,赵玄璟恢复了体力,他问青云:“春阳呢?”
“底下人说主子你与他相约喝酒,属下便让人送他回城了,他的马也没事。”青云问,“主子,你为何特意留他的命?”
赵玄璟道:“春阳并不知刘勉所谋之事,他选择追随仅仅是因为报恩,像春阳一样为了报恩而选择追随的,应该不在少数。”
“他们的赤子之心,不应被辜负,更不应被利用。”
“可是主子,人心叵测,历来试人心者,最后都会被伤。”
“无非是多一顿失望而已。”赵玄璟道,“可在他跟着刘勉造反之前,他这样一无所知的人,也还是我南越子民。”
“我是南越朝的王爷,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朝廷与圣上的态度,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像吴江之流,可以意气用事。”
“若然我仗着身份,想杀就杀,那我们赵氏宗室,才是真正的荒诞无稽。”
青云抿了抿唇。
赵玄璟转了话题:“这些天,西北十二城可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西北十二城没有什么动静,锦州城内也安静祥和,不过、”
青云迟疑了一下,“您进九龙山后,我们便切断了与上京城的所有联系,但是姜大姑娘那边一直遣人过来……主子,您要不给姜大姑娘传个信报个平安?”
赵玄璟此刻并没有被人挂念的喜悦,他脸色凝重:“上京城如今什么情况?”
“目前情况还行,姜大姑娘足智多谋,您让属下安排的人,都没有表现的机会。”青云说到这里,习惯性来一句,“可惜她不是男儿,若是男儿——”
“不是男儿又有什么可惜?她是比不过谁了?”赵玄璟不悦,“用男女身份来区分能力与功劳,眼界何其浅薄!”
青云忙道:“属下知错,请主子降罚。”
“罢了,这世上有你这般想法者何其众,本王总不能个个都降罚。”
想起那个清绝的女子,赵玄璟脸色柔和了几分:“这条路,终得靠她自己来闯,本王所能做的,也只是理解与陪伴了。”
如今因着这永安王刘勉,连陪伴也做不到了。
赵玄璟磨了磨牙,把涌上的杀意压了下去。
午夜,一行人入了城,并没有惊动任何百姓。
赵玄璟第一时间拎着永安王去永安王妃寝室里的密室查探。
里头设了机关,光是箭雨就下了半刻钟。
若然上次他贸然闯进来,定然会被射成筛子。
密室很空,中间挂着一件黄袍,乍一看像是龙袍,细看,上头却只绣着八条四爪蛟龙。
永安王是藩王,这莽袍他来穿,合规制。
将一件合规制的衣袍藏在密室,无非是因为真正藏于此处的东西,永安王离开锦州前就处理了。
而吴江等人嘴巴很紧,宁死不松口,一连审了几天,并无什么收获。
青云他们也没发现锦州城内有什么异样。
难不成那些炸药,真不在锦州城?
永安王不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别人手里。
它一定就在锦州,甚至就在这锦州城内。
锦州一定还有玄机。
赵玄璟叫来青云:“春阳是锦州本地人?”
“春阳自祖上三代始,都在锦州。”
“明日一早,让春阳来王府,本王是时候与他喝酒了。”
也许,在春阳这个本地人嘴里,会听到一些他们漏掉的有用的信息。
春阳一大早就到了王府,赵玄璟忙完了手头之事,换上了‘冯久’的面皮才去见他:“你的马,还好吗?”
春阳很高兴,直接跳起来:“冯久!你小子!”
赵玄璟挑眉:“你上次说,回锦州请我喝酒,可还算数?”
“算,算数的。”
出了王府,赵玄璟故意时不时露出破绽,春阳却像是没有察觉,一直絮絮叨叨,最后停在最江南酒楼前。
“这里酒菜可贵了,不过你救了我的马,我,我请你。”
春阳点了一桌子菜,要了两壶上等的烧酒,他喝一杯,便敬赵玄璟一杯,这一杯一杯的喝,很快两个坛子就见了底。
春阳伏在桌上喃喃自语,赵玄璟把杯中酒喝光,也伏在桌上不动了。
不一会,有个小二过来,对赵玄璟又喊又拍又摇,赵玄璟都没有反应。
小二便小声问春阳:“春阳哥,他喝醉了,现在要怎么办?”
春阳睁眼,眼里的朦胧醉意已经消失不见。
他将赵玄璟背到三楼,再经由三楼的一道暗门,去了隔壁如意楼,之后在不同的楼内穿行。
他背上的赵玄璟,慢慢睁开了眼,眼内一片清明。
原来锦州城的玄机不是某一处,而是每一处。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春阳停在一个胖子跟前。
胖子大惊:“谁让你走这条道过来的?”
“我,我觉得冯久有问题,他这回看起来不像给人当护卫的,看着是当主子的。我,我怕被他同伙发现,就走了这条道,良哥对不起。”
良哥脸色凝重:“他恐怕是朝廷的人。春阳,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王府。”
“那王爷指定出事了!”良哥扔给他一把刀,“我要去救王爷,这个人,你把他解决了!”
良哥走了,春阳拿着刀:“冯久!虽然你救了我的马,但你动王爷,就是不行!”
他咬唇,只犹豫了半息,手中大刀便朝赵玄璟的脖子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