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宁一直忙到了三更才回到府上。
姜予越松了口气，她唤婢女端来热水给她净面，自己则站在旁边道：“大理寺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出，不过也没有别的动作，应还是在审讯中，不过宋家那边不是很好。”
姜予宁净面的动作一顿。
宋家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被人诬陷这点小事，理应吓不着宋家人才对。
她继续净面，声音从热毛巾底下传出，听着有些闷：“如何不好？谁不好？”
“侯夫人动了胎气，胎儿恐是会早产。入黑时我已遣了姜姑姑过去帮忙，便是早产，也应该没有大的麻烦。阿宁，宋家的事，圣上怎么讲？”
“圣上没讲。”姜予宁将净完面了，“宋家的事自有大理寺那边处理，三姐，此事我们不能过多插手，否则显得不公正，会使宋家与姜家同时遭人非议……你先去安歇吧，我去一趟宋家。”
“好。”
宋家灯火通明，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许氏所在的主宅，男丁们在院外走来走去，女眷们则是在院子里互相揪着衣袖。
一盆盆血水从里头端出来，烛光之下，触目惊心。
唐氏与沈氏怕得两腿打颤，两人不敢看许氏的身下，但仍握紧了许氏的手，将身上的热度过给许氏。
几名稳婆在旁边不停地让许氏再用力一点，两个女医则时刻观察着许氏的身体情况，若是情况不妙，母子两人她们必须只能留一个。
稳婆大叫：“不好，产妇晕过去了，孩子卡住了，生不出来！怎么办！怎么办？！”
两名女医又是掐人中又是摁虎口，但还是没能唤醒许氏。
“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一半了，快来帮忙啊！”
两名稳婆并两名女医齐上阵，仍不能将婴儿拉出来。
眼看着小孩的头皮开始变青紫，两名女医对看一眼，问唐氏：“二位老夫人快做决定，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唐氏与沈氏对看一眼，一个说要大人，一个说要孩子，女医犹豫之时，一道女声强势出现：“大人孩子都要！”
“阿宁！阿宁！快救救你表嫂和孩子！”唐氏抓着姜予宁，宛如抓住了主心骨。
“两个都要！”姜予宁对两名女医说，“生不出来就帮她生！”
“帮，帮她生？”
两名女医迷茫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小孩卡在宫口出不来，那就剪开宫口，扩大宫口！
这次换成两名女医做主导，两名稳婆在旁辅助，十几息后，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突然响起！
“生下来了！是个男孩！”
“快，缝伤口缝伤口！”
“止血！止血！”
一个女医缝伤口，另一名去给许氏把脉，几息后一屁股坐地上，此举吓坏了唐氏与沈氏，就连姜予宁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产妇脉搏正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另一位女医也把伤口缝好了，不一会，出血量渐渐变少。
女医又把了次脉，这次许氏的脉搏更平稳了，只不过因为生产时耗费了大量的体力，累得睡了过去。
“一会就醒了，记得让产妇保持身子清爽，不要轻易搬动，不然伤口会撕裂，从而大出血……”
屋里满是血腥味，姜予宁感觉到呼吸有些不顺，于是她叫来一个婆子，让她把所有窗户打开来通下风。
这位婆子是许氏从许家带来的，闻言不禁皱眉：“王爷，产妇见不得风。”
“我知道见不得风，我的意思是，让这屋子通风，以及，尽量把被褥给换了。”
“王爷是年轻女子，爱干净无可厚非，但产妇需要——”
“许嬷嬷，这是命令。”
“便是王爷今日要砍了老奴的脑袋，老奴也不能听王爷的，你是年轻女子，不懂得产妇的护理，你不能——”
“许嬷嬷，听王爷的。”
许氏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虚弱道：“阿宁她，不会害我，而且这屋里的味道，我不喜欢，闻了头晕。”
许嬷嬷冲过去，眼泪落了下来：“姑娘，姑娘您这回真是遭大罪了！”
“孩子呢？”许氏艰难道，“我想看看孩子。”
奶娘已经帮孩子裹上了襁褓，这时正好抱进来：“恭喜夫人，您生了位公子。”
唐氏与沈氏凑过来看，说小孩长得跟宋昭小时候一模一样，又漂亮。
姜予宁已经盯着婢女把窗户全打开了，这时也凑过来看小孩子。
许氏向姜予宁道谢：“阿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与孩子，恐怕只能留一个了。”
唐氏也好奇：“阿宁，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何懂得生孩子这些事情？”
“我不懂生孩子的事情，但我肩上中过箭，只要把箭取出来了，再把伤口缝好，止了血，伤口就能慢慢变好。”姜予宁不太好意思，“我把孩子当成那支箭了。”
这说法让唐氏失笑。
许嬷嬷又忍不住在旁边嘀咕，说姜予宁不懂的事也敢胡乱指挥，分明是没把许氏当人，如果换成早产难产的是姜家的姑娘，她肯定下不了今天的决定。
从许嬷嬷一开始出言顶撞姜予宁起，唐氏就对这位嬷嬷十分不悦，听到这里更是忍无可忍，她直接让人将许嬷嬷轰了出去，再把自己房里的嬷嬷叫过来贴身侍候许氏。
唐氏说：“敏儿，许嬷嬷对你确实忠心耿耿，但这样的人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待在你身边，尤其是如今，她这性子，一点小事就说个不停，挑拨是非，会影响你坐月子的情绪……风嬷嬷是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的，很是稳重冷静，有她在，这月子你就不必担心了。”
许氏点头：“我听二婶的。”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再来看你，风嬷嬷，侯夫人这里，你可得多上点心。”
风嬷嬷体格高壮，她往前一步镇在许氏床前：“二老夫人请放心，有老奴在，无人能扰了侯夫人与小公子的清净！”
姜予宁转头看姜姑姑：“姜姑姑，你今晚也留下。”
院子内外，知道许氏平安生下孩子后，大部分都回去休息了，只有宋珺和宋三姑娘还留在原地，见唐氏与姜予宁出来，两人同时迎上去。
“孩子怎么样？”
“嫂子身子如何？”
“孩子很好，天气太冷了就不抱出来给你们看了，明天一早你们再来，但是不要吵着你们嫂子。”唐氏说完轻叹一声，“也不知道大理寺那边调查得怎样了，要是昭哥儿知道自己当爹了，那不知会有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