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上下,处处透着朴素,但也处处透着厚重感,这是百年大家所特有的底蕴。
王世子环视一圈,重重叹气:“若我王家没有被王骁所累,我静国公府,应也是姜家这样的荣贵。”
“是受王骁所累,还是被某人一手毁掉的,世人皆心知胆明。”
姜予宁懒得跟他虚以蛇委,“王世子若是想要剁了自己这双不安分的手,最好另寻他处,我姜家乃干净庄重之地,断然容不下某人的肮脏之血。”
王世子一脸无奈:“我竟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让予宁这么反感我,若真做了,请予宁指出,在下一定改。”
“燕兰郡主、安乐侯的三个儿子,更远的还有你的亲弟弟,父亲,堂弟……这些人的命,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佛家有言,天地万物,皆有因果,他们会丢命,皆因他们自己先种下了会恶之因,才会收获恶之果。予宁不去追究他们为何要种恶恩,却来质问我这个幸存者……难不成予宁不信因果轮回?”
“我信因果,所以我也坚信,你一定会遭报应。”姜予宁拿起了茶水,喝了一口,“如果王世子今日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你可以走了。”
“当然不是来跟予宁说这些废话。”王世子站了起来,“本世子是想告诉你,予宁,我心悦你,我定会得到你。”
他看着她的眼神势在必得,又深情灼热,姜予宁却只觉得像是被一条蛇给缠上,浑身都不舒服,她站了起来:“忠伯,送客!”
王世子一步三回头,姜予宁却已经进了内堂,空气中只留下一缕清香,王世子在虚空中抓了一把,等出了姜府,他摊开手掌,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了。
“味道,回忆,承诺,还有心,果然都是留不住的,只有留住了人,才能留住一切。”王世子喃喃一句,上了马车。
四喜给他收拾伤口,药粉倒到伤口上,他嘶了一声,四喜立即道歉,王世子却笑了笑:“你不是四喜,你是我的年师兄,所以,你无需像他一样,违背自己的本心来讨好我。”
四喜继续处理伤口,等弄好了才道:“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我是真的心疼你。主子,你本来不必承受这些。”
“有的人生下来是为了享福,有些人却是为了来受罪的,我便是来受罪的那一个。在哪府出生非我能选择,但要不要别人陪我一起受罪,主动权却是在我。四喜,我睡一会。”
四喜往后头一靠,双腿伸直,王世子便枕在了他的腿上,他缓缓闭上眼:“小的时候,师父常说,他喜欢我,心疼我,所以希望我不要再受罪,四喜,我喜欢姜予宁,我不希望她受罪。”
“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师兄,我要让他们,受尽这天底下最大的罪。”
四喜应了一声,便将手掌覆在王世子眼睛上,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来,竟也是《清心咒》,而在《清心咒》的经文之中,王世子很快睡了过去。
四喜挑起马车帘子,外头的海叔立即附耳过来,他吩咐了几句,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身前的青年呼吸清浅,睡容恬静,美好得像是一幅画,从姜府到静安侯府,四喜注视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下,王世子醒来,他才移开。
“好久没有如此好眠过了,师兄,有你在,我比任何时候都安心。”
“主子以后都会好眠。”
“事成之后,师兄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会。”
“那我以后确实都能好眠。”
四喜重重点头,王世子说:“四喜,从今天起,每天都给予宁送一份礼物,今天就送那块羊脂玉吧,我的女人,趁得上这世间最好。”
“是。”
王世子回到主院,管家来报,说是他母亲从今日早上就闹着要见他,王世子没有见他这位母亲的兴趣,摆摆手让管家退下。
不多时,王家三爷来了,一番婉转的提示之后,见王世子像是听不懂,他只能直言,让王世子去瞧一眼王大夫人。
王三爷道:“我知大嫂受了大打击,精神不济,言语之中对你颇多怨恨,但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们大男儿,在外头尚且能屈能伸,没理由独独容不下自己的至亲,再说了,你若得个孝顺的美名,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对我们王家,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王世子在心内轻笑,面上不显:“是侄儿想得不够周到,多谢三叔提醒,侄儿这就去看望母亲。”
将王世子送到王大夫人的院落前,王三爷松了口气,他是真怕他这个不通世事的侄儿,会落得个苛待生母的名声,从而影响静安侯府本就不多的名声,影响到家中几个姑娘的亲事。
院子里头,婢女正在帮王大夫人梳头,王大夫人神情空洞,看到王世子时,她的眼睛才有些许光亮。
“栩儿,栩儿,母亲错了,母亲真的错了……”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母亲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孩儿好,又如何会错呢?”
王世子陪王大夫人聊了小半天,母子俩还一起用了晚食,席间笑声阵阵,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边上的仆人看着,眼睛都湿湿的,被感动的。
快天黑的时候,王世子才离开。
四喜小声道:“主子,海叔回来了。”
“如何?”
“没得手。”
“以海叔的身手,竟也拿不下区区一个女子?”王世子愕然,“那姜予越就这么厉害?”
海叔很惭愧:“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姜予越很警惕,且很有战术,属下一时轻敌,失手了,还险些被擒。”
王世子冷冷地看着他:“看来,海叔这是嫌我王家门楣太低,想要另攀高枝了!”
“属下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万不敢有背主之心!”
王世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沉声道:“姜家的姑娘你轻敌,秦满春的人头你取不下来,那城阳侯世子的命——”
“属下以性命作保,一定不会失手!”
“若再失手,海叔,你知道后果。”
王世海几个起落走了,王世子回头看四喜:“四喜,姜予越的命,你去取。”
“属下这就去办。”
这一夜,上京城下起了暴雨,许多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睡眠。
王世子在蒲团上盘腿坐了一夜,直到快到卯时四喜回来,他才睁开眼。
“姜予越,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