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内。
姜族长拍着桌子:“行啊姜予宁,现在是翅膀硬了啊,嫌我们这些老东西碍眼了!”
“不让她离开上京她就让别人绑着她离!留下的书信也是寥寥几字,毫无诚意!”
“一个好端端的百年大城,说炸了就炸了,她胆子这么大,怎么不把天给捅个大洞呢?”
“三千对阵一万,她也真敢下这样的命令!她自己是铁做的铜做的,别人也都跟她一样是铁做的了?”
“流星锤那是什么大杀器,那是一锤过去就能割掉三颗脑袋的大杀器,她竟敢用脚去挡!”
“现在脚不行了还不晓得回来,还要去锦州!她站都站不起来了她去锦州干嘛?去送死吗?”
“还有你们!她一封信写回来,哭都不哭几声,你们就急巴巴给她找大夫!还要把大夫护送到锦州去!”
“姜予贞,你们再纵容下去,下次她丢的就不是双脚!丢的就是她的小命了!”
“我偌大一个姜氏,竟是没有半个她在意的人了!”
姜族长捶胸顿足,“半个都没有!半个都没有啊!”
程御史默默收回脚。
这姜族长,他从前瞧着也挺稳重严肃的啊,今天竟像个市井泼妇一样叫骂……
既然姜家已经知道甘州的情况了,那他还是先回府吧。
不过,姜予宁没了双脚,这是怎么回事?
程御史顿了几息,老脸一展,呵呵笑着进屋:“恭喜姜族长,贺喜姜族长,姜大姑娘又立功了!”
的确是又。
先前沈华贞说的抚河那处炸药,姜家后来派人去核实了。
不过姜予贞行事重在一个稳,当时核实过抚河确有炸药之后,她并没有用姜家的名义上报给朝廷,而是分析过局势,认为姜家如今不宜再当焦点之后,就把消息送到了程校尉处,再由程校尉上报到朝廷。
当然,程校尉在上报的时候,着重提了是姜家发现的端倪。
因为中间多了个程校尉,姜家只是占了个发现之功,圣上在升了程校尉半个品阶之外,给姜家赏了好些金银财帛,倒是着重在金銮殿上夸了姜家,之后让人将姜家警惕心强,阻止了一场灾难的事情公布天下,号召天下百姓多向姜家学习。
姜家将功劳送给程校尉一事,知道内情的也有好几个,圣上的奖赏下来后,就有人笑姜家傻。
拆除抚河,就跟救驾差不多了,那么大一个救驾之功,自己不搂着,竟然就这么拱手让出去……
都说姜家这一窝子女人,没魄力没能力,不仅接不住厚宠,有朝一日,还会被这宠给压垮,压死。
不过事隔不过十几日,姜家竟是突然立了战功。
也不知道上京城的其他人是如何想的,反正程御史是很想当面给姜予宁竖一个大拇指的,三千歼一万,除了她老子,真是前无古人,应是也后无来者了。
哦,也得给姜予贞竖一个,毕竟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有将天大的功劳往外推的魄力。
他家孙媳妇姜予念也值得一个大拇指,当时若不是她果断让他家那傻孙子接下这功,这功劳还说不定是被谁抢走了呢。
想到这,程御史心里又是一阵感激,又说了声恭喜:“这么热闹,姜家可是准备办庆功宴了?如此,老夫便厚着脸皮,来讨一杯水酒喝了!”
程御史是姻亲,不算外人,但到底不姓姜。
姜族长的牢骚也发得差不多了,及时住嘴。
两方客套了几句,白御医便来了。
他是从津州回来的,这时气还没喘匀,就骂起了姜予宁,骂的东西跟姜族长差不多,但句句透着担忧与心疼。
程御史听完全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姜家大姑娘,确实是胆大包天。
可若她胆子没有这么大,这会传回来的,便是她阵亡的消息了。
等几个长辈发完牢骚,姜予贞才出声:“七伯爷,白爷爷,程世伯,事已至此,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还请白爷爷稍作休整后便跑一趟锦州。”
“老夫身体好得很,不需要休整!不过我听说叛军已经分批出发了,此去锦州必会碰到,你得给我安排几个身手一流的,打不过也行,跑得快就好。”
姜予贞嘴角抽了抽,点头:“姜家还有护卫八十,我让姜十二带二十人亲自护送。”
程御史出声:“姜家拢共也就几十护卫,分了二十出去,姜府就空了,到时候要是有人使坏心,姜家毫无还手之力。”
程御史指的是前段时间恢复了爵位的苏广和他背后的苏家。
“我程府还有府兵五百,我让程相望带一百护送白御医吧。”
姜予宁让程家白捡了个大功劳,程御史总得做点什么来回报一二。
不过白御医否了:“叛军已然发兵,若是朝廷无法阻挡,不出一个月便能攻入上京,你孙子是上京营的校尉,身上责任重大,岂能在此当口离开?”
“再者,我是去锦州给阿宁治腿的,不是出去打仗的。我就要五个人,保证关键时刻能助我逃命便行。”
姜家身手最好的便是花姑姑的那几十名暗卫,如今府里只余十位,但全是女子。
几个女子护着一个老头,走在哪都扎眼。
正在犹豫之时,忠伯进来报,说是季杰遣人送了几个护卫过来,说是奉九王爷之命,护送白御医出京。
季杰送来的护卫有三个,姜予贞便从暗卫里挑了两个,另外又在姜家护卫里挑了两个,当场就出发了。
白御医走后,程御史和姜族长也立即告辞,刚才鸡飞狗跳的明堂,一下子就冷清下来。
从姜族长到来,姜予贞就一直撑着,这会没有别人了,她才敢把不安流露出来。
自己的这个妹妹,从小就胆大包天,但姜予贞没有想到她竟能胆大到这种地步,她完全不敢想象当时的情形,但光从姜予嘉写的信里,就能知道当时有多凶险。
姜予贞去了后面的家祠,虔诚地跪下去。
——愿姜家列祖列宗保佑她的阿宁,历尽艰辛,终能平安凯旋。
一个晚上眨眼便过。
今天上的是大朝,有品级的的官员都要出现。
圣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面,脸上早就没有了昨日的激动。
看着底下无法一眼看到头的朝臣,圣上沉声道:“昨夜孤收到急信,宣州城已被攻陷,众卿家认为,朝廷如今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