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正在为端王守孝，因此太后为郑蓉与尚德赐婚的懿旨并没有公开，不过各家各府都有能人，郑蓉被赐婚的事，当天傍晚便传遍整个上京城了。
当下便嘲笑声一片。
姜予宁知道后倒是没说什么，反正这件事与她无关。
今天便是除夕了。
虽说姜予宁说了不搞那么花哨，底下的人还是尽可能把除夕宴搞得丰盛温暖。
除夕宴设在练武场。
姜家十七位姑娘与留在上京过年的六位公子分坐为两桌，忠伯姜姑姑等人坐了一桌，其余的丫环小厮护卫等，也都统统有座。
虽不至于没上没下，没大没小，但姜家能让所有仆人落座，同吃一宴，这在别的府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姜予宁端了杯酒，环视一圈后缓缓开口：“今天是除夕，过完今晚，过去的苦难哀愁就通通过去了，以后我们大家走的都是康庄大道，所经之事所遇之人，都是好事，好人！来，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热泪盈眶。
这一年，他们失去了许多同伴，这一年，他们在腥风血雨里闯进闯出，才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安乐茶饭。
太不容易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除夕宴从傍晚吃到月上柳梢，各人面前的小铜锅换了一个又一个，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袅袅热气里，每一张脸都真真切切，欢欢乐乐。
要是祖父祖母还在，要是父母叔伯还在，要是哥哥们都还在……
姜予宁抬头看明月，把涌上来的泪意给眨回眼底。
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就把铜锅撤走，换上了瓜果糕点。
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姜予嘉觉得光是聊天太无聊了，就给丫环小厮们下任务，让大家轮流上来表现自己的拿手好活。
小厮们多是打拳或是耍剑，丫环们也是不逞多让，只有姜予嘉屋里那个叫锦书的丫头，认认真真地表演了一个胸口碎大石。
锦书表演完，从容地拿了个果碟走到姜予嘉面前：“主子，打赏。”
“哎哟锦书你要乐死我了！”姜予嘉笑着掏银子，“你还有别的绝活吗？”
“顶碟，顶碗，顶缸。”
“会这么多？”
“生活不易，多一个技能就能多一口饭。”锦书说，“主子看好了，我要表演了。”
锦书表演了顶碟，表演了顶碗，赢得喝采声一片，正当她准备表演顶缸时，一个暗卫从暗处掠来，到了姜予宁跟前。
暗卫小声汇报：“姑娘，郑家出事了。”
姜予宁眉眼一挑：“知道太后赐婚，郑蓉受不住刺激，疯了，寻死了？”
“倒是没有。”暗卫仿佛在竭力忍耐些什么，“只不过是除夕宴上，她掀了饭桌，又划伤了好几个姐妹的脸，她祖母要打她，反倒被她先给了一巴掌，老太太当场就给气晕过去了而已。”
暗卫说完，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予宁啧了一声：“这郑蓉，果真够疯的。”
“还有更疯的。”暗卫继续汇报，“她逼身边婢女去把郑家库房给烧了，趁大家都去扑救库房的时候，她自己去把郑家家祠堂给烧了，祖宗牌位和家谱等，统统烧成了灰烬。”
姜予宁咋舌，这个郑蓉，疯起来真是可怕，不过她只在窝里横，看来也不是真的想寻死。
“继续盯着，别让她被郑家人弄死了，另外尚德那边，也派个人在暗处接应着，莫要做不成郡马爷，反倒连小命都丢了。”
“镇国王那边给他安排了两个人，身手那是一等一的好，郑蓉想杀尚德，只怕是要等洞房花烛夜了。”
洞房花烛夜，那也得要半个月之后了，而且，尚德既然敢来上京当郡马爷，他必然早有安排，便是他没有，赵玄璟也不会让这种意外发生的。
更何况最后还有圣上兜底。
郑蓉得罪了皇家，她往后若是安安生生还好，若还想搞七搞八，那再大的功劳，也接不住她的人头。
梆梆梆，子时到了。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终于来了。
大年初一至初五，朝臣们不需要上朝，但京中四品以上朝臣家中的命妇贵女，都需要在大年初二这天进宫向太后娘娘及皇后娘娘请安。
过去几年，姜予宁都住在永宁侯府，又一直沉浸在悲伤中出不来，年年都称病不去，太后心疼她，便没有计较，今年她回了府，又成了郡主，入宫请安这事自然是免不了的。
太后心疼是一回事，但入宫请安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要是仗着太后心疼而忘了规矩，那就是犯下大忌了。
天一亮，镇国王府的车驾便到了姜家外头随时侯命，辰时刚过，姜予宁堪堪换上新罗裙，宫里便派人来接了。
这一次，姜家十七位姑娘全部进宫，出行的排场便比较大。
姜家十辆马车，宫里三辆，镇国王府五辆，光是车队就长长一条，加上后头随行的姜府护卫、镇国王府的护卫，前头开路又有十位禁卫军，这样大的排场，在上京城是好久没出现过了。
姜家马车所经之处，皆是一片艳羡的目光。
姜家姑娘入宫的这一路，再也没有发生去年上元宴时，被安乐侯府故意挤堵的事情。
姜予嘉放下帘子，深有感触：“当了郡主真好。”
“是啊，当了郡主真好。”姜予宁也感叹。
姜予宁也算是出发得早了，但到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外头时，那里早就排起了长队，不过她才到外头，辛姑姑就出来接她了。
姜予宁在一众命妇贵女艳羡的目光下，被抬进了慈宁宫。
郑蓉竟然也在，除了她，还有一些地位高些的命妇，一屋子基本坐满了。
姜予宁进来的时候，太后娘娘正好跟郑蓉说话：“……望你莫要忘记自己的才能，不管以后去了哪里，都不要荒废了它，本宫还盼望着你能替南越造出更多的重器呢。”
郑蓉跪下去，行了个全礼：“明义必会精于钻研，一定不会叫娘娘失望。”
“尚德虽出身低了点，但也是一表人才，成婚之后你多多督促他，让他多求上进，几年之后，不怕没有冒头的机会。”
“明义听娘娘的。”
“如此你便先退下吧，等你出阁之时，本宫便让辛姑姑去给你添妆。”
“谢娘娘恩典，明义告退。”
太后竟是当众宣布了郑蓉低嫁之事！
这下在场的人再淡定，也是有些忍不住了，好几个人都捂嘴偷笑。
姜予宁正要领着众姐妹下拜，刚退到她身边的郑蓉突然停下脚步，手伸进了宽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