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高喝吓着了文武百官。
程御史原本昏昏欲睡,被这一声喝斥给弄得热血一沸,又一冷。
被喝斥之人是姜予宁,姜予宁虽有封号,但向来不涉朝政,今日圣上破天荒叫她上朝,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态度,只怕要糟。
太子亦是心惊胆颤,他嘴一抿就要出列,后头的秦满春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摁住。
二皇子、三皇子见他被一个臣子如此对待,顿时闷笑出声。
听到这嘲笑声,太子的脑子反倒清明下来,他沉住气,相信自己的父皇,也相信姜予宁。
成王爷与忠国公对看一眼,隐隐猜到一些,他们一早就听说昨夜甘州方面送了份奏折过来,圣上如此态度,只怕是与这封奏折在关。
难不成甘州出状况了?
不能够啊,姜予宁往甘州派了那么多人,朝廷派去协助的官员也是十分得力的,怎么可能出状况?
永宁侯宋昭这段时间在朝堂历练,已是非常沉稳,但这会也难免变了脸色,他频频往赵玄璟处看,见对方脸色寡淡,仿佛不太在意的样子,他不禁生出薄怒。
圣上未曾赐婚前,别的男子与予宁多说几句话,都会遭到他的冷眼警告,如今圣上赐了婚,一切尘埃落定,予宁只能嫁他了,所以他就开始怠慢了?
若真如此,他这个嫡亲的表兄,便是被参以下犯上,亦要为姜予宁讨个公道了!
全场除了圣上以及赵玄璟,便只有负责奏折传递的通政司的通政使最为镇定了。
通政司,掌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诉告缘由,呈状以闻。
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所有地方的奏疏,要先经过他手,是以,甘州来的奏疏,他是看过的,六科也抄录了的。
通政使嘴严,六科抄录员没资格上朝,因此甘州农大人在奏疏上写了什么,这会只有他与圣上知道了。
姜予宁并未被圣上那一声断喝给吓着,她只是感觉意外。
这时,一封奏折被殿前小太监捧到了她跟前,姜予宁一目三行看完,一脸意外。
圣上竟是从殿上走了下来:“姜予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姜予宁谨慎回话:“回圣上,予宁无话可说。”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便让大家来说吧,来人,将奏疏给各人传阅!”
第一个拿到奏疏的便是成王爷。
私掏腰包,以低利、还期长将银钱贷给百姓、调派了精于种粮的能人送到甘州、扩建了甘州与别的城池连通的道路、给从甘州行走的商队以最大的便利,短短七个月,甘州便隐隐呈现出几十年前的繁华。
除了甘州的详情之外,通篇都是对姜予宁的夸赞,农大人在奏疏的最后说,甘州百姓连夜给姜予宁准备了两份礼物,成王爷瞪着纸上写的那两样东西,顿时神清气爽。
忠国公看完露出了笑容。
太子殿下看完,一颗心又落到了实处。
赵玄璟看完,一脸骄傲,仿佛在说,这些好事,都是我未婚妻所为,我与有荣焉。
宋昭看完,长长舒出一口气,不然他都不知道今日回去,要如何跟家里的老太太说今日之事了。
很快,文武百官都看完了那封奏疏,除了站位太子东宫这一边的,其余两个派系都神色复杂。
甘州百姓给姜予宁做了一件百衲衣,还送了一小筐番薯、
百衲衣虽难得,但远没有番薯带给他们的震撼大。
信上说,番薯可分为春薯、夏薯、秋薯、冬薯和四季薯五种,也就是说,一年四季皆可栽种,且不挑土壤,成活率很高,产量也高,更重要的是,它可当成主食。
信上说,番薯的种藤是姜予宁几个月前派人送到甘州去的,农大人亲自带人栽种,日夜派人守着,历经五个月,终于收获了。
这一小筐,便是这五个月努力的成果,甘州百姓迫不及待想要让姜予宁与他们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看着这一小筐番薯,姜予宁也很感慨。
几个月前,姜予嘉跑去闵州,跑海盗打了一架,劫了海盗一艘船,番薯的种藤就是在那艘船上的,她听说这东西种出来能吃之后,就快马加鞭将东西送去了甘州,姜予宁也是后来才在她的来信中知道这事。
她原以为姜予嘉只是好奇,于是也并未阻止,还鼓励大家放手来试,不想歪打正着,竟是种出了这等神物。
若是南越朝大面积种植此物,日后必不会再得饥荒。
比起百衲衣,她更想收藏这一小筐番薯,只不过农大人也在信上说了,这番薯能生吃。
所以等百官看完奏疏,几个小黄门便当堂将番薯洗干净,一个番薯破开好几瓣,分发到百官手中。
因为是第一批成果,没有什么经验,只有淡淡的甜,但是水份很足,吃完口舌生津。
小筐上还有六七条,圣上命人拿去将它到隔壁蒸了再奉上来,这回因为数量少,只有少数几个重臣得尝。
蒸熟的番薯甜味加倍,软软糯糯的,半条番薯下肚,肚子已有七分饱,再灌一口温水下去,七分饱便变成了九分饱。
若是在荒年,这东西确实就是能救人命的神物啊!
圣上龙颜大悦,当堂对她好一番夸奖,过后也没有让她回避,而是继续与朝臣们议事。
圣上从前不止一次感叹过姜予宁的女子之身,常说若她是男子,必能替朝廷分忧更多,若今日圣上不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忘了让姜予宁回避,那他就是有意为之——他恐怕是想让姜予宁做南越朝朝堂上的第一位女官!
老臣们重重哼鼻,千万年来,朝堂上都是男儿们议事的地方,若是让女子掺和进去,这是何等的荒谬?!
大臣们心思各异,圣上一概不理,下了朝便将镇国王、成王爷、忠国公、及等人叫去偏殿议事。
下朝了,朝臣们一下骚动起来,姜予宁也想走,但是被人拦住了。
英国公斜眼看她:“郡主真是好手段!”
安乐侯凑上来:“若郡主没有手段,甘州如何会有今天的局面?国公爷,我们没有那样的才能,就得服气。”
英国公阴沉着脸:“护国郡主,老夫不否认你的才能,但你若想入朝当官祸乱朝纲,那便踩着老夫的尸体过!”
以英国公为首的大臣呼啦啦走了,安乐侯一脸讽刺道:“那,本侯就恭喜郡主,成为本朝第一位女官?”
姜予宁淡淡一笑,她正要说话,太子便领着秦满春来了:“安乐侯,你刚刚说什么,当着本宫的面再说一遍。”
安乐侯笑脸一收,给太子请了个安,哼着小曲走了。
他什么都不用做,姜予宁就成了众矢之的,他能不哼小曲吗?
无关人事都走了,太子便与姜予宁一道往外走:“父皇不会做无用之功,更不会被喜悦冲昏脑子,他今日让你留在朝堂,只怕是试探大臣们的反应,若予宁姐姐能入朝,必是我南越朝堂以及百姓之福。”
秦满春道:“殿下,臣觉得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