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京到北境，将近两千里路，姜予嘉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停歇，日行百余里，抵达北境的时候，也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彼时已经进入了八月，最多还有一个月，北地就要下雪了。
文啸与季杰同时到北江迎姜予嘉。
姜予嘉纵身下马，大步走向两人，与两人勾肩搭背：“圣上封我为忠勇将军，封文啸为忠直将军，封季杰为忠信将军，命我们三个日后镇守北境，盯紧兰青，盯紧兰泽国……喏，这是封赏的圣旨，快接旨吧！”
将军不将军的，文啸与季杰都不太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季杰不着痕迹地将姜予嘉往他这边拉了一点，问了好些上京的事，得知上京一切安好时，他松了口气：“有摄政王在圣上身边，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五姑娘，太后或是太皇太后，没有另外找你说话？”
“我是阵前回来的将军，太后太后与太后都是后宫女子，后宫女子不可干政，她们找我说什么话？”姜予嘉一脸奇怪。
季杰咬了咬唇，“那其他人有没有说起——”
文啸出声打断：“五姑娘长途跋涉，还是早些回营休息，别的事容后再说吧。五姑娘，热茶热饭皆已备好，我们先回吧。”
“确实饿了，走，先回营。”
姜予嘉回了营，填饱肚子就去洗澡，这时她才发现，圣上给文啸与季杰封赏的圣旨都还在她怀里。
男儿上阵杀敌，一是保家卫国，二是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他们做到了，圣上的封赏下来，建功立业这一条也做到了，可这两个人奇怪得很，好像对什么将军的名头不甚在意。
难不成他们不满朝廷给的封赏？
难不成他们想要她忠勇将军的封号，认为女子为将不妥，想要取代她成为姜家军的执掌者？
好大的野心！
姜予嘉实在疲惫，她一边骂文啸和季杰一边泡澡，不一会便睡过去了。
这个时候，文啸与季杰已经打了起来——说是切磋。
这两个人不和的事，在姜家军内并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互相看不上对方，所以隔三岔五便要切磋一番，每次切磋都要连战几百回合都不分高低，最后都是姜予嘉过来介入，他们才会收手。
如今姜予嘉长途跋涉，累倦了过去，这会怕是顾不上这二位了，这两位没有人拉架，岂不是要从天亮打到天暗？
边境苦寒，生活单调，这里又是北境，又已经是深秋了，夏天初秋时还能到山上寻些小动物来玩玩，如今已是深秋，山上树木都没几片叶子，动物不死的也都冬眠了，他们毫无乐子可言。
所以众人虽担忧，但也不妨碍他们擂鼓呐喊。
季杰是大内侍卫出身，身手矫健，武功套路都尤其正统，文啸来自荒野，出招全无套路可言，不过季杰这一年多来与他交手百遍，也算是摸清了他的出招习惯。
两人知己知彼，一出手便没有任何保留。
姜予嘉睡醒一觉，起来看到的便是文啸与季杰缠斗在一起的情景。
两人都身着姜家军特有的红色甲胄，只不过一个是使姜家枪，另一个使的是长剑，银枪与长剑相碰，发出铮一声脆响。
季杰率先退后：“不打了，我认输。”
将长剑一扔，长剑咻一下钉到地上，他大步走向姜予嘉：“不管不多睡一些？可是我们吵到你了？”
“睡够了便不睡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不是打，是切磋，不信你问文啸。”
文啸将长枪递给身边小将，含笑点头：“是切磋，也是给对方找漏洞，帮助对方更精进武学，减少破绽。”
“哦，那你找到季杰的破绽了吗？”
“找到了，季大人的破绽便是……”
季杰听完，朝文啸缓缓抱了抱拳：“谢谢文兄指正，日后在下定当多多注意。”
姜予嘉也点头：“文啸观察入微，他说的也确实很客观……季杰，那文啸的破绽是什么？”
“文啸的破绽在于他出招不够自信，还有……”
一个讲，一个听，说完又比划起来，姜予嘉托着下巴，边看边点头。
季杰和文啸的关系，可能就真的是书上写的那种惺惺相惜吧？
姜予嘉休息够了便去找三个妹妹说话去了，而被她认定为‘惺惺相惜’的好朋友的两个男人，在她离去后不过和平共处了半炷香，便又动起手来。
这一打，直接打到彼此都力竭，再也举不起武器为止。
仰面朝天躺在校场上，两人重重吁出一口浊气，半晌，两人同时翻身坐起，对望着彼此。
季杰道：“予嘉尚未开窍，你那眼神最好注意些。”
“说得好像你自己的眼神就全然无辜似的。”文啸顶他一句。
“啧，文啸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竟敢顶撞我了！”
“在上京，你是高高在上的禁卫军统领，我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可在姜家军内，你我同样都只是一名普通的将士，我为何不敢顶撞你？若季大人抛不下往日的荣光，那便回到上京做你的大统领去。”
“我回去做统领，留你和予嘉双宿双飞么？你想得倒是美。”
“双宿双飞不敢想，在下只求能永远待在姜家军，为天下为百姓，贡献自己的力量。”
季杰没再接口，他又躺了回去，看着渐暗的天色，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姜予嘉的情形，越是回想，胸腔便越热。
那是几年前，姜家男儿悉数战死沙场的时候。
那时每个人的目光都在姜予宁身上，只有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姜予宁身后的姜予嘉。
与其他姐妹的哀恸不同，她眼神里全是仇恨，小小的身躯里不知道攒了多少力量，恨不得将人生吞下腹。
那个时候，季杰觉得她像是一只小狼崽，如今，这只小狼崽已经长成了头狼，可以称霸整个北境了。
这样的人，注定是焦点，也注定长在他的心里。
所以在意识到文啸对她也有那样的心思时，他丝毫也不意外，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嘛。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文啸，只怕是他奔向姜予嘉身边的绊脚石啊！
想到这里，季杰又一跃而起：“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