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来的这个人,是程御史,是覃御史的上官。
平时覃御史一口一个程老喊得慌,这个时候却是毫无敬意,几乎是跳起来指着程御史的鼻子骂了:“程大人!圣上遗旨在此,莫非你是想不认?”
程御史厉了对方一眼:“本官只是喊了声‘且慢’,且一句旁的话都没说呢,覃御史就这么急着将老夫打成不认圣上遗旨的乱党,难不成是怕自己活不到下一刻?”
覃御史被说得满脸通红,他指着程御史想了半天词,只想到‘强词夺理’四个字。
“你强词夺理!”
若是平时,覃御史敢这么叫嚣,程御史早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鞭尸’了,这会却只是呵了一声:“呵,你个垃圾,跟你多说一句话,老夫都要自损福寿!”
“程大人你——”
“闭嘴,别再害老夫损寿!老夫只说一句话。”程御史扬声,“各位可否听老夫一言?”
安乐侯站起来:“程大人莫非是想说遗旨是假的?”
“又来一个害怕自己活不到下一刻的了。”程御史翻了个白眼,“行了,老夫也懒得问了,就一句话,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捂上耳朵!”
王世子直起身子,嘴角扯了扯:“安乐侯爷请慎言。”
一个老匹夫,嘴巴再利索,也改变不了他手上这份遗旨的真实性,程御史这个时候站出来,无非是还想替太子那边争个机会。
也是,虽说赵玄璟与太子他们都说了认圣旨,但要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做,这这样接受命运的安排,他才会觉得不安,也会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后头什么环节给他挖了坑想埋他。
“既然程御史有旁的话要讲,那就请程御史不吝赐教。”王世子微微点头。
程御史呵了一声:“老夫赐什么教,老夫又不是你爷爷,没有教导你的义务,想要学习你找别人!”
“程大人,休对摄政王无礼!”有人跳出来叫。
“主人都还没出声,你个狗子乱吠什么?”
程御史气场全开,将出声之人统统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各位,圣上的遗旨,本官也有!”
他展开,大声念:“……端王谦卑仁义,故将帝位传于端王,镇国王赵玄璟同时摄政监国……”
什么东西?圣上放着六个皇子不传位,放着情同手足的赵玄璟不传位,竟然传给侄子?
“不可能!”
旁人还在惊愕,端王已经跳出来了,“圣上不可能传位给我,我也绝对没有问鼎的想法!程御史你那遗旨造假得也太明显了,是用屁股起的吗?!”
“本官要造假不得造个真点的吗?本官放着那么好的太子不写,写你个小饭桶?”程御史白了他一眼,“赶紧来接旨吧小废物!”
小废物端王一脸懵地走过去,虽然怀疑是假的,但还是没敢接旨,而是拉着两个老臣凑过去鉴定这遗旨是真是假。
三人看了半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钟丞相和孙尚书将三人扒拉开,凑过去看了一眼,两人都表示,遗旨是真的。
两人又去看王世子手上那份,也表示遗旨是真的。
王世子抿了抿唇。
他也是没想过,皇帝会在被自己蛊惑的情况下,又未雨筹谋地多准备了一份诏书。
不过传位给端王,这也太不靠谱了,就算这遗旨是真的,在圣上的皇子与圣上的侄子之间,大家自然是挑儿子,亲近嘛。
还有一个原因是,皇上的儿子年幼,身为摄政王的自己看起来也无所依仗,这说明新帝登基之后就算是有他这个摄政王辅助,在朝堂也没办法立足,他们这些臣子,谁都有可能分到权。
而端王的年纪摆在那里,又有赵玄璟这等厉害人物坐镇,群臣毫无机会。
有脑子的,都会选他和六皇子。
思及此,王世子心定了些,他下意识往赵玄璟与姜予宁那边看去,只见两人神情淡然,似乎没有半点惊讶。
太子与皇后太后也是,脸色淡淡的。
怪不得他们说认遗旨呢,原来他们也有一封遗旨,如果不认他的遗旨,那程御史手上这封,也同样算不得数。
只是不知,程御史手上的遗旨,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如果早于自己手里的,那圣上起这这诏书就很诡异,又或者是,赵玄璟想自己当皇帝,又不想沾上抢侄孙皇位的恶名,才忽悠端王给他挡了这污名?
若是如此,那这赵玄璟的人品,也远远没有姜予宁想得那么高不可攀,如今他在姜予宁面前露出了真面目,姜予宁定然会觉得他虚伪。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在姜予宁知情的情况下朝廷的呢?甚至今天这局面,姜予宁也出了力才促成的呢?
王世子的心一会上一会下时,群臣也懵了。
同时出现两份遗旨,两份传位诏书,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别说他们不知所措,如今这情况不管放到哪个国家的朝堂都得乱套吧?
“两份遗旨?那到底应该奉哪封啊?”
“听说人将死的时候,总会想七想八,一天一个想法,有两封遗旨出现并不稀奇。”
“那不如看看这两封遗旨的落拓日期?”
覃御史看了程御史手中的,很高兴地嚷:“程大人手上的没有落拓日期,王世子手上的是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也就是第一次传出圣上病重的时候,也就是说,圣上有可能是从街上回去后就写了诏书给王世子吧?”
“在下记得,那天圣驾出街的时候,王世子是随侍在侧的,其后又把王世子单独叫去说了蛮久,后面我又听说,王世子连续几个晚上都进宫,这遗旨,想必就是那个时候写下来的吧?”
“遗旨上的字是圣上的笔迹,又有玺印,又有具体的日期,且传位给自己的儿子,更合户情理,所以要二选一的话,本官选六皇子和王世子!”
“刚还说要立贤呢!我选端王与镇王爷!”
“六皇子!”
“端王!”
“六皇子!”
“端王!”
群臣们激动地表态,覃御史领着本部门的同伙与大臣们理论,场面一度乱七八糟。
眼看着几派人马就要当场干起来,一道声音冷幽幽地响起:“吵什么?有什么好吵的?”
说话这人是孙尚书,他已经被挤到了外围了,他脸色淡淡道:“若是只论落拓日期,本官手上这份,不比王栩手上的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