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宁不答反问：“表嫂到底想说什么？”
“只想请宁表妹为我解惑。”许氏看着她。
姜予宁便道：“我曾听人说过，婆媳生来便是天敌，一个觉得是儿媳妇抢走了自己花了大心血培养的儿子，另一个觉得婆婆手伸得太长管得太过。表嫂初初嫁过来，应是还未进入角色。我舅母嘴毒心软，相处久了，舅母定会接受表嫂，表嫂亦定能发现我舅母的好处。”
“二婶也是这么讲的，不过我知道有另外的原因。既然宁表妹不愿意说，我便不勉强了。不过，总归是要让婆母知道，有些人不是她现在能肖想得起的。”
姜予宁笑笑，许氏又道：“宋家看着花园锦绣，其实都是表面繁荣，败絮其中，上京城内几乎人人都看得清，偏偏婆母还在自欺欺人。”
“当日侯爷的战功，已差不多都换在这侯爵之位上，便是得圣上看重，宋家没有底蕴，没有别的助力，上升之路也是布满荆棘。”
“有一天我听到婆母跟侯爷讲，让侯爷多与你走动，借一借你的威，你的光，侯爷断然拒绝了。身为侯爷的妻子，我敬重侯爷的为人，也尊重他的决定，不过婆母其人，宁表妹你应是比我更清楚些，说不定过后会去找你。”
原来许氏兜这么一大圈，是为了这最后一句。
姜予宁承了她的情，想着日后许氏要有什么难处，她定会伸手。
说话间便到了梅院，许氏原是要带她进去，她婆母的人却是正好等在那里，见了她便立即将她请走，说是有要事相商。
看着许氏走远，姜予宁才进院子。
进到院子，首先闻到了浓浓的药香，接着便是老太太的咳嗽声，一声紧似一声，最后一声，听着像是要回不过气来。
姜予宁连忙跑进去：“外祖母！我来看你了！”
里头的咳嗽声一停：“阿宁，我的娇娇，你可算回来了……”
祖孙二人抱头哭了一会，姜予宁便问起老太太的身体：“祖母，可有请白御医过府？”
老太太摆摆手：“我啊，这是心病，药石难医，就别浪费白御医的心力了。”
“外祖母……”
“我自诩一生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宋家，没想到临到老了，却是坑了自己的孙子，坑了整个宋家……那个何雪莹，就是个搅事精，她进了门，我宋家家宅不宁啊！”
木已成舟，中间又牵扯到了老太太的娘家，这事姜予宁插不了手，她只能说一些宽慰之语，让老太太当下可以心里松快些。
老太太精神不济，没和姜予宁多说几句便乏了，姜予宁等她睡沉了才起身。
床上传来老太太的呓语：“扶摇……扶摇啊……”
宋扶摇是姜予宁的母亲，也是长在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姜予宁懂失去母亲的女儿是怎样的心情，可是无法知晓失去女儿的母亲，会是怎样的痛苦。
她捂着胸口，深深看了一眼老太太，疾步离开，出了梅院，才长出了一口气。
天已经全黑了，侯府内已掌了灯，姜予宁慢慢走在游廊内，剑心与辛甜跟在她身后，像两条影子。
前边立着一道女子的身影，走近了才发现是宋珺。
宋珺迎上来：“宁表妹，越州一行可遇着凶险？”
“越州除了雨多，并无凶险。”
“那便好。”宋珺亲热地牵她手，“天黑了，府内有些地方做了改动，你久未过府，恐会不识路，宁表妹，我送送你。”
姜予宁了然点头：“有劳表姐。”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离府门还剩两道回廊时，大夫人身边的婆子迈着小脚跑过来。
“郡主，大老夫人听闻您回京了，十分高兴，想邀您一起吃晚食呢。大小姐，老夫人有交待，说你要是跟郡主在一块，那便与郡主一起过去。”
宋珺脸色不太自然：“宁表妹刚回来，家里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刚才还有人过府来催，怎好再耽搁在侯府？林嬷嬷你回去跟我母亲复命，就说宁表妹有要事处理，改日再过府，到时候侯府自当设宴招待。”
林嬷嬷正要回话，大老夫人黎氏的声音便响起：“宋珺，永宁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宋珺冲姜予宁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低声回她母亲：“母亲，女儿只是担心误了郡主的正事。”
“误不误事的，得郡主自己说了才算，不管怎么说，永宁侯府也是郡主的外家，本夫人亦是郡主的亲舅母，跟自己的亲舅母吃个饭能耽搁什么事？便是耽搁了，这个当口，还会有人在朝上参她不成？”
说话间黎氏便到了跟前，她拉住姜予宁：“予宁，你瘦了，刚才必是把老太太给心疼死了吧。”
前有侯夫人许氏特意提醒，后有宋珺半路拦阻，姜予宁这会对黎氏那是满心的警惕与反感。
她喊了声舅母，也不跟她绕圈子：“圣上宣我明日进宫，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舅母有话不如直说。”
将宋珺与丫环婆子们屏退，黎氏膝盖一曲便要跪下，姜予宁早有防备，立即将她拎起，架住。
一股怒气自脚板底蹿起，姜予宁沉下脸：“本郡主自认并无半点对不住永宁侯府的地方，舅妈为何要置本郡主于不仁不孝的境地？”
“我并无此意，我只是——”
姜予宁真是半个字都不想听了，她扬声打断：“宋珺！舅母晚食怕是喝了酒，站不稳了，你快些将她送回去休息，莫要吹出个好歹来，本郡主担待不起！”
将黎氏扔给宋珺，姜予宁头也不回地出了侯府。
眼睁睁地看着姜予宁离开，黎氏立即回身指责宋珺：“真是女生外向，你如今翅膀硬了，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
“若是母亲事事为我为宋家，不仅女儿，整个侯府自然人人尊你敬你，可如今母亲竟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糊涂事做了一桩又一桩！”宋珺对她这个母亲可真是失望到了极点，“你可知道你方才要是跪下，大哥往后都不用在上京做人了！”
“我只是为了宋家——”
许氏快步赶来：“宋家的未来，不在母亲您也不在我更不在珺姐儿身上，而在于侯爷与二位叔父，以及家中几位叔子身上！婆母不要本末倒置惹出笑话来！”
“大胆！我是你婆母，便是我有千般过错，也轮不到你一个做儿媳妇的教训！”
“母亲若是实在无事，那便对二弟的婚事多上点心，也请母亲记住现在的威风，待二弟妹进门后，拿出婆母的气势，严加管教！”
“许氏你——”
“恭送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