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骊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声音凄厉:“你看见了吗?!你看清楚了吗?!谁把我们害成这样的?!谁把我们家害成这样的?!”
“都是宋汀晚啊!全都是因为宋汀晚……”上官骊怨毒的说:“阿渊……你救救我……救救你父亲啊……杀了宋汀晚!去杀了宋汀晚!!你要给我们报仇……给我们报仇啊!!”
时辞渊看着母亲声嘶力竭的样子,静默了一会儿,认真的说:“抱歉,我做不到。”
“因为我爱她。”
……
时辞渊平静的醒过来。
入目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病房里静悄悄的,守夜的桑榆已经睡着了。
时辞渊抬手揉了揉额头,而后坐起身,这动静吵醒了桑榆,他立刻警醒,道:“三爷。”
实在是之前时辞渊自己一个人离开医院让桑榆怕了,现在真可谓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时辞渊淡淡道:“我没打算离开,把窗户给我打开。”
桑榆迟疑道:“可是您现在还不能吹风……”
时辞渊看了他一眼。
“……”桑榆乖乖的将窗户打开了。
燕城的天空难得可以看见星星,一弯冷月挂在天上,周围点缀着寒星,倒是颇有几分凄凉。
时辞渊看了会儿星星,忽然开口:“桑榆,你跟了我多少年?”
桑榆一愣,而后道:“……大概也有十几年了吧。”
他是个孤儿,是被时老夫人从孤儿院里领回来的,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一直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直到来了时家。
时老夫人让他跟着她姓桑,又给了名字,叫做桑榆,一直跟在时辞渊身边,年岁已经深远到桑榆自己都记不清了。
时辞渊道:“你对母亲有记忆吗?”
“……有一点。”桑榆道:“她似乎是未婚先孕?生下我后养了几年,后来要嫁人了,就把我送到了孤儿院……记不太清了。”
时辞渊安静了好一会儿,又道:“你觉得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桑榆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搜刮到一点关于母亲的印象,道:“胆小……懦弱,好骗,没有主见。嫁了人之后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吧。”
时辞渊道:“我母亲跟她恰好相反。”
桑榆一愣。
时辞渊很少说起上官骊的事情。
“小时候,我被别人欺负,她都会骂我,说我没用,然后想方设法的帮我报复回来。”时辞渊眯了眯眼睛,道:“所以,她不是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人。”
桑榆不太懂时辞渊的意思,但是时辞渊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道:“窗户不用关了。”
今夜伴星入眠,或能一梦明月。
……
“咳咳咳……咳咳咳!”痛苦的咳嗽声在雪白的房间里响起,走廊上端着药走来的人听见声音,赶紧加快步伐,走到门口,两个守门的人确认了她的身份,才将她放了进去。
女孩儿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
她是一周之前接到这个任务的,上面让她好好照顾病房里的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活着。
她在来之前,听过不少关于病房里的这个女人的传闻,说的最多的,便就是她是个疯子,但是她女人醒来已经有几天了,一直很温和的样子,女孩并没有看出她哪里疯了。
“你来了。”坐在床上的女人笑了一下,道:“辛苦了。”
“您别这么说。”少女赶紧道:“这是我应尽的职责。您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嗯。”安之素点了点头,道:“好些了。”
少女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您先吃药吧?您刚才咳嗽的厉害,伤口有没有裂开?”
“没有。”安之素温和的说。
她吃过药,忽然道:“他们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多久呢?”
女孩一愣,道:“我……我也不太清楚。让您留在这里也是为您好吧……毕竟您伤的太重了。”
安之素淡淡道:“当然,我要是死了,他们可就玩儿不下去了。”
她闭了闭眼睛,似乎疲惫了,道:“你先走吧。”
少女应了一声,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了一眼。
女人苍白却柔美的侧脸在床边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好看,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像是缺少安全感的小动物,整个人都显得如同玻璃一般的易碎。
或许谁也不会将她和组织里的上层之一,“蔷薇”联系起来。
少女从小就生活在组织里,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过从小耳濡目染,倒是比其他边缘人物知道的事情多一些。
自从六年前蔷薇回归,组织上层就一直动荡不安,蔷薇回归的第一天更是直接当场刺死了同样身为上层的“马醉木”,这样的狂妄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但是首领力压此事,只是将蔷薇关了五年的禁闭,而后将她边缘化了。
谁也不知道一贯不通人情冷血狠辣的首领为什么要屡屡对蔷薇手下留情,但是少女却一直牢记着母亲说的话——蔷薇的手上,或许握着整个组织的命脉。
……
安之素其实睡不着。
自从嫁给宋正元后,她的睡眠就一直不好,刚开始还会突然惊醒,惊恐的去看看睡在自己身边的宋汀晚是不是还在呼吸,怕她忽然就死了。
后来宋汀晚慢慢长大,这种情况好了很多,不过在听说那个人成婚的消息时,她还是失控了。
她开始怨恨,怨恨宋汀晚,怨恨整个组织,如果不是他们,她原本也该拥有追逐自己心意的权利,而不是为了苟延残喘嫁给一个根本就不爱的男人。
当她点燃那把火的时候,想要烧死的不仅仅是宋汀晚,还有自己。
只可惜,多可笑啊,她甚至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
安之素勾起唇角,笑了笑,有些凉薄,又有些自嘲。
她这一生,汲汲营营,卑微到了尘埃里,在黑暗里生活的太久了,导致她也就忘了,曾经她还向往过舞台的灯光,和无尽的追捧热爱。
年少时的爱情和梦想,终究都在漫漫光阴里,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