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晚拎着一袋子的泡面,往云倦住的小别墅走,刚到门口准备拿钥匙,忽然有人一把扣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树荫底下一拉,宋汀晚背后抵着墙壁,身前是男人结实的胸膛。
她闻见了淡淡的血腥味。
“……”宋汀晚抬头,果然就看见了时辞渊的脸。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时辞渊,脸色苍白,神情阴郁,就连眼下的那颗朱砂痣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宋汀晚抿了抿唇角,道:“三爷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我那一下没能要三爷的命,三爷上赶着来让我补刀?”
时辞渊呼吸有些急促,死死地搂住宋汀晚,好像怕她跑了似的,道:“宋宋,抱歉,前两天我不能动,所以没有来找你,我……”
他顿了顿,道:“我想跟你解释。”
宋汀晚眸光冷淡,道:“我不想听。”
“宋宋。”男人的声音低哑而虚弱,他里面还穿着病号服,纱布已经全部被血浸透了,但他还是执着的不让宋汀晚走,道:“安之素……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留在你身边,只会伤害你……”
宋汀晚道:“所以你要杀了她?”
她轻轻蹙眉:“时辞渊,你要杀她,究竟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你母亲报仇啊?”
“好吧。”宋汀晚笑了一下,道:“她是杀了你母亲……我也算是你的仇人吧?你看见了,我也有老鼠的纹身,我从一出生开始就跟你站在对立面,所以我们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你懂了吗?”
时辞渊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她陌生的厉害,良久,才声音沙哑的说:“宋宋,你不愿意原谅我。”
宋汀晚于是又笑了,“说得好,我弟弟我妈妈都死在你手上,你要我原谅你……时辞渊,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的,你母亲死了,你会为她报仇,难道我就不会了吗?”
时辞渊手指抖了抖,道:“宋宋,只要你原谅我,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一辈子都没有如此卑微过,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为了得到宽恕,而亲自将尊严践踏。
宋汀晚歪歪头:“那你去死啊。”
你死了,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
“……”时辞渊看着她精致漂亮的脸,好一会儿,说:“好。”
下一秒他已经将腰间的枪抽了出来,修长苍白的手指扣上了扳机,没有丝毫犹豫的朝自己的太阳穴开枪。
宋汀晚惊恐的瞪大眼睛,一把将时辞渊的手推开,怒道:“你疯了?!”
子弹打在墙壁上,发出低沉的声音,时辞渊被推得踉跄了两步,喉间翻涌出了鲜血,可是他面无表情的就将那口血吞了下去,道:“宋宋……你知道的,我可以为你去死。”
“……”宋汀晚吸了口气,道:“时辞渊,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她转身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宋宋——”
“亲爱的。”云倦打开门,看着门外两人,眯了眯眼睛,“怎么了?”
宋汀晚淡淡道:“没什么,进去吧。”
她弯腰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泡面,和时辞渊擦肩而过的时候头也没回,径直进了屋。
云倦皮笑肉不笑的道:“还留在这里,是在等我要你的命吗?”
时辞渊眉目冷淡,一句话没说。
云倦嘁了一声,重重的摔上门。
好不容易找到人的慕承望赶紧跑过来,又急又怒:“三哥你不要命了?!你刚从鬼门关转悠一圈回来,现在又跑出来送死?!你就那么想下去跟阎王爷打麻将啊?”
时辞渊没说话,只是忽的吐出一口血来,慕承望吓一跳,不敢逼 逼赖赖了,赶紧扶住时辞渊:“三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我们赶紧回医院吧!”
时辞渊一句话没说,他已经晕过去了。
慕承望:“……”
他想,他真是宁愿时辞渊从来没有学会“爱”这种东西。
……
“怎么不杀了他?”云倦看着宋汀晚挑眉。
宋汀晚将自己买的泡面放进柜子里,语气稀疏平淡:“我已经金盆洗手很久了,不杀人。”
“是吗?”云倦道:“我还以为你是旧情未了。”
宋汀晚顿了顿,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别人算计我,就算太蠢了钻进了别人的套,我也不会让幕后之人称心如愿。”
就好比徐漫舒算计了她和时辞渊的决裂,但是她绝不会杀了时辞渊如他的意。
这是种植在她骨子里的劣根性和叛逆。
云倦倒坐在椅子上,道:“你还要跟舅舅闹脾气?”
宋汀晚平和道:“我没有跟他闹脾气。”
云倦理解不了这些复杂的情感,想了想,说:“饿了。”
宋汀晚:“嗯,吃红烧牛肉面还是酸菜牛肉面?”
云倦嫌弃道:“都不要,我吃麻辣牛肉面。”
宋汀晚:“哦。”
……
时辞渊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幼年时待了很久的那间囚室。
空间很小,勉强够两三个人活动,铁栏杆对面是过道,又隔着另外一道铁栏杆。
他和上官骊曾经就这样隔着两道铁栏杆,看着时幸被千刀万剐。
梦中,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上官骊跪在地上哭泣,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她抬头看见他,哭着说:“阿渊……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时辞渊从来没有梦见过幼年时的囚室,这还是第一次。
他静静地看着上官骊,良久,说:“嗯。”
上官骊扑上来抱住他,哽咽道:“阿渊……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时辞渊顿了顿,终究是想抬手摸摸母亲的长发,然而他才刚刚抬手,就感觉心口一痛,一低头,就是上官骊带着怨恨的脸,她手中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流出汩汩的鲜血来,声音恶毒的仿佛厉鬼:“……你不是我儿子!!你连给我报仇都做不到……时辞渊!时辞渊!你看看你的父亲啊!你看看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恍惚间天旋地转,对面的牢房里出现了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的厉害,身上的皮肉已经没有一处完整,但是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