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晚的确是要生了。
送去医院,医生一看,就让推去产房了,安零笙一脸懵的站在门口,问医生:“那我……我现在能做什么?”
医生看着他,想了想:“玩会儿手机?”
“我妹妹生孩子我在外面玩儿手机??”
医生和蔼道:“宋小姐的产检情况一直很好,又快到预产期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你不用太担心……实在要找点事情做的话,就联系家人带小孩子需要的东西过来吧,至于保密方面,我们是私人医院,保密措施做的很好,你放心。”
安零笙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挨个儿打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一大堆人,人人都焦急的等在产房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总统夫人在里面。
桑榆垂眸看了眼手表,神色紧张:“少夫人已经进去四个小时了,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产房的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出来,神色凝重,不复轻松:“宋小姐是不是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安老夫人立刻道:“没有啊……做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只是有些焦虑……”
“那她肯定是对医生撒谎了。”医生皱着眉说:“她有求死的想法,生产过程中出了点问题,她陷入了半昏迷,很不配合,不想活下去……这种情况下,我们就算剖腹,也只能救下孩子。”
“什么?!”安零笙猛的站起来,盯着医生道:“你不是说没有问题吗?!”
医生冷静道:“前提是宋小姐没有对她的心理医生撒谎!她不是身体上的问题,而是精神上的病,她不想活着,厌世,我们也没有办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安老夫人后退一步,声音都颤抖了:“我看她精神状态一直很稳定的,怎么会……”
在场之人都知道,宋汀晚的问题出在哪里,可是没有一个人有解决的办法。
她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终于遇见了一个可以松懈的时机,不想活下去的想法一直深刻的留在潜意识里,于是她放纵了自己的生命,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一个解脱,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
“现在怎么办……”安岁岁眼泪都出来了:“我们……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吗?我们……”
“你进去了有什么用。”安零笙抿唇说:“你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可是……”
可是宋汀晚想见的人,已经死了啊。
甚至连骨灰都没有留下。
安零笙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无奈的叹口气:“我们可以进行剖腹产………但是这样的话,大人必定是活不下来了。”
“不行……不行!”安老夫人道:“我的晚晚不能死!就算是孩子不要了,她我不能死!”
医生毯叹息道:“老夫人,现在的情况是宋小姐根本就不想活着……她现在还有一点意识,不然……你们谁进去劝劝她吧?”
……
都说疼痛最能消减人的意志力。
宋汀晚觉得这话说的挺对的。
太过于痛苦了,以至于她想要就这么死去,这几个月的煎熬痛楚,都在这时候一起涌上来,让她疲惫不堪,伤心不已,想要就此堕入黑暗里
医生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是宋汀晚已经听不清了,她的眼睛还睁着,眼前却一片朦胧,让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白色的灯光,刺眼得很,让她流泪。
她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真的要死了。
来的路上,外面下了细雨,她死在春三月的深夜里,也不算委屈。
再过一个月,就到了四月,去岁的四月,她第一次看见了时辞渊,不过短短一年间,那么深沉的爱恨都已经入了土,宋汀晚也要追随而去了。
医生在大声说着什么,宋汀晚听不清,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身影,高挑修长,立在花树之下,一回眸是剑眉星目,冷漠疏离。
于是她竭力的伸出手,想要再触碰他一次,可是那道身影分明近在咫尺,宋汀晚却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
她哽咽的喃喃:“时辞渊……时辞渊!你别不要我……”
她满脸是泪,声音都沙哑,手指努力的往前伸,手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像是拼了命的要抓住生命中的最后一点吉光片羽。
但是她终究没有抓住。
宋汀晚哭出声,手指无力的往下垂,医生们的声音慌乱,宋汀晚疲惫的要闭上眼睛时,即将落下的手,忽然被另外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
宋汀晚一愣,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看不清,却闻见了熟悉的白旃檀的香味,幽幽的,轻轻的,像是一个幻梦。
宋汀晚手指发抖,动了动唇:“……时辞渊。”
“我的走马灯,最后,仍旧是你啊。”
“宋宋。”男人的声音很低,握住她的手用了很大力气,一直传导进宋汀晚的耳膜里,她听见他说:“宋宋,答应我,活下去。”
……
宋汀晚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时辞渊回来了。
他在产房陪着她,一直一直到孩子平安出生。
这个梦很混沌,宋汀晚一直处在朦胧中,却一直记得,时辞渊握住她手的温度。
白昼终于还是到来。
宋汀晚睁开眼睛,就是刺眼的日光。
眼睫颤抖许久,宋汀晚才终于适应了这刺目光线,目光所及,房间里并没有人,她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体基本上没有知觉,应该是止痛针的劲儿还没有过去。
还是活下来了。
宋汀晚看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温度和触感都那么的真切,原来到底只是一个真实的过分的幻觉。
她抬手擦了擦眼睛,把眼泪擦干,而后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无声的哭出来。
忽然,“吱呀”一声响,有人推开门,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停在了她床边,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那人俯身,在她露出的耳垂上轻轻一吻,声音沙哑:“宋宋,怎么不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