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晚觉得毛骨悚然。
在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二十余年前笼罩在安轻梦身上的巨大悲哀。
百年来,十二席不断的巩固自己的地位,建立森严的等级制度,堆积属于自己的财富,这些特权全部都来源于剥削,他们剥削平民的权利来满足自己的欲 望,或许刚开始他们只是想要获得更高的地位,但是渐渐地,他们不再把平民当做自己的同类,屠夫向猪羊举起屠刀的时候,何来的怜悯呢。
不远处有人生起了火,柴火上面架着一口锅,天门冬挑起眉:“要去看看他们煮的什么么?”
宋汀晚怕自己当场吐出来,摇头拒绝。
“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宋汀晚抿着唇角:“……已经被压迫至此,为什么不反抗?”
“宋小姐。”天门冬弯起眼睛:“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这里的人自出生起就被洗脑:你们没有生在十二席,你们就是天生的贱民。他们不会质疑十二席的权威,只会觉得自己没有投好胎。”
他表情有些复杂:“……也有反抗者,但是最终,都死在了十二席的屠刀之下……他们拿什么去跟十二席斗呢?用自己那渺小卑微的可笑的性命吗?”
“……”宋汀晚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眼前黑暗下来,却远远比不上这一刻她心头的阴霾。
徐漫舒和原燎星都曾说伊甸园是人间地狱,那时候她以为他们说的是一种抽象的意义,却不成想,他们说的就是字面意思。
这里就是地狱。
人间地狱。
天门冬看她脸色,忽然有了一种微妙的不忍,道:“走吧。”
宋汀晚沉默了一瞬,问道:“你小时候就住在这里吗?”
天门冬顿了顿,道:“嗯。”
他指了一个方向:“以前,住在那里。我成年后回来过一次,那时候我父母早就已经死了,后来就没再来过。”
宋汀晚低头看着路,往前走,天门冬笑着说:“这时候你不应该安慰我吗?再不济也应该说一句节哀吧?”
“如果我有了孩子。”宋汀晚轻声说:“就算死,我也不会将她交出去。”
天门冬笑出声:“真可惜,这世界上,宋汀晚太少了。”
两人一起往外走,到了车边,宋汀晚看见几个好奇的小孩儿正在看这漂亮的大家伙,见他们回来了,吓得赶紧跑掉,其中一个太小了,一不小心摔在地上跑不动了,只能呜呜的哭。
宋汀晚蹲下身,将她扶起来,小孩子呆呆的看着宋汀晚,宋汀晚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巧克力,放在了她衣兜里,轻声说:“回家去吧。”
小孩儿愣愣的爬起来,抓着鼓鼓囊囊的包,一溜烟儿的跑了。
天门冬一直看着她,她站起来后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擦擦手吧。”
宋汀晚接过,缓缓地擦拭手指,忽然道:“是飞燕草让你带我来的吧。”
天门冬一笑,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宋汀晚看着他:“这么久了,她也该见我一面了吧。”
天门冬眯起眼睛:“你怎么这么笃定,她会见你?”
宋汀晚看着破旧的街道尽头:“她该见我了。”
……
“爷。”叶十三脚步匆匆走进办公室,里面不少人都抬起了头。
时辞渊淡淡问:“什么事?”
叶十三在他耳边低声道:“天门冬带宋小姐去了主城区外。”
时辞渊手指一顿,道:“人呢?”
“我们的人跟丢了。”叶十三道:“天门冬的反侦察手段很厉害……”
时辞渊面色看不出喜怒,叶十三想了想,补充道:“天门冬应该不会对宋小姐下手。”
时辞渊道:“下去吧。”
叶十三点头。
杜见颐看向时辞渊:“九少是有什么事要处理?”
“是有些事。”时辞渊道。
“那九少还是先处理要紧事吧。”杜见颐道:“这里的事,之后再处理是一样的。”
时辞渊淡声道:“不必。”
无力回天的事情,他向来不做。
杜见颐挑了挑眉,没再说话,倒是旁边有个不懂事的问道:“是九少身边什么人出事了?”
时辞渊翻开一页文件,没回答,那人觉得有些尴尬,干笑道:“……要真是什么要紧事,就先去处理吧,我们这里也不急……”
时辞渊终于道:“阁下是觉得最近的工作太少了吗?”
那人一惊,赶紧道:“不、不是……”
时辞渊冷淡道:“那就专心做事,别人的事情少操心。”
那人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
宋汀晚不太舒服,她吃了点维生素,看着窗外陌生的风景,问:“还要多久?”
“马上就到了。”天门冬瞅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递了瓶水给她:“你别搞得好像我虐待你了似的。”
宋汀晚笑了笑,正要接过来拧瓶盖,天门冬忽然又收了回去,将瓶盖拧开了再递给她:“喝吧。”
“……”宋汀晚说:“你在开车,刚刚那样很危险。”
天门冬说:“这不是没事么。”
宋汀晚沉默了一下,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天门冬:“……”
天门冬嘶了一声,说:“我没有亲人。”
宋汀晚改口:“行车不规范,师父两行泪。”
“……”天门冬想象了一下鹤望兰为自己落泪的神仙场面,觉得自己今晚上觉都睡不好了,举旗投降:“……行,以后不这样了。”
宋汀晚终于满意,喝了口水。
又开了大概半小时,车子停在了一栋独栋别墅前,宋汀晚打量两眼,道:“你们这么有钱,到处都是你们的房产啊。”
天门冬纠正道:“不是‘你们’,是‘我们’,你现在和我们是一伙儿的。”
宋汀晚:“……”
天门冬说:“首领身体不好,最近她一直在这里休养,轻易不见人。”
宋汀晚啊了一声:“这么说,我应该感到荣幸?”
“那倒不用。”天门冬将车钥匙挂在手指上打了个转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首领没说要见我,我就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