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晚看他两眼，独自走上了台阶。
她刚到门口，紧闭的大门就打开了，里面有四个女佣，垂眉低头恭敬道：“小苍兰大人。”
宋汀晚嗯了一声，走进别墅，就见里面布置的很温馨舒适，可见主人十分有品位。
女佣领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又有人给她上了茶，宋汀晚道：“我不喝茶。”
女佣立刻道：“抱歉，我不知道……您想喝点什么呢？”
“橙汁吧。”宋汀晚说。
女佣点点头，去榨果汁了。
宋汀晚四处看了看，没看见疑似飞燕草的人物，女佣倒是很快就将橙汁端了上来，还有一碟很漂亮的黑 森林蛋糕。
蛋糕做的很讲究，刚刚端来就能闻见一股清新的樱 桃味儿。
宋汀晚喝了口果汁，又尝了尝蛋糕，等了十几分钟，始终没等到此间主人，女佣们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整个别墅安静的好似就只有她一个人。
宋汀晚放下手中用来吃蛋糕的小叉子，淡淡道：“既然请我来了，又不见我是什么意思？”
没人回答。
“飞燕草……”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冷：“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母亲？”
楼梯上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女人垂下漆黑卷翘的睫毛，居高临下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宋汀晚仰头，就见她站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处，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黑发如瀑，没过了腰际。
那张脸精致的仿佛是哪位大师最为得意的工笔，眉眼秾丽温柔，偏偏眸光很淡，淡到了不像是活人的眼神。
宋汀晚极为震撼。
……白辛说的没有错，她和安轻梦长得真的很像，除了一双眉眼。
她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拥有安轻梦这样的眼神，冷淡又温柔，清冷又秾丽，像是人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只在这一个眼神里，令人心惊。
女人静静地看了宋汀晚一会儿，才拾阶而下，裙摆拖曳在乌木楼梯上，像是黑夜里开出了大捧大捧的飞燕草。
飞燕草的花语是清明，正义与自由。
宋汀晚看见她，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矗立在议事厅广场上的倪克斯女神，而后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这个女人的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性。
终于，她走到了宋汀晚面前。
她伸出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异常苍白的手，轻轻捧住了宋汀晚的脸颊，额头贴上了宋汀晚的额头，缓缓闭上眼睛。
宋汀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下一瞬女人睁开眼睛，声音很轻：“……小苍兰，你终于回家了。”
宋汀晚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良久，她道：“我是应该叫你飞燕草……还是叫你安轻梦？”
“你应该叫我母亲。”飞燕草握住她的手，道：“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我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记忆里，但是你的每一次成长，我都看在眼里。”
宋汀晚笑了：“虽然安之素坑的我很惨……但是相比起你，她才更像是我的母亲。”
飞燕草沉默了一下，道：“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早就查出来了我的身份。”
“很难猜吗？”宋汀晚嗤笑一声：“老鼠在二十年前分裂，安轻梦在二十年前死亡，杜少颂给你陪葬的东西里有X92的研究手稿，我身体里的X92……或许别人猜不到的，但是我有一种直觉——”
她看着飞燕草，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是你，那么我不会就这样平庸的死去，我走过了一条行不通的路，那我就会换一条行得通的路走……还有什么比分裂老鼠更容易的路呢？”
飞燕草轻声道：“你和我太像，不好。”
“你可以猜到我的想法吗？”飞燕草微微一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宋汀晚没说话。
“你不知道。”飞燕草道：“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她看着宋汀晚的眼睛，说：“你在想，杀了我。”
宋汀晚下意识的抿了下唇。
“但是你没有动手，为什么呢？”飞燕草一笑：“因为你知道，即便我死了，深渊计划仍旧会进行下去。”
“这么多年，你把自己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就是为了我今天看见的那些吗？”
“你看见的太少了。”飞燕草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声音很淡：“我曾经游历世界各地，每个地方都有十二席，每个地方都有平民区，这个世界在逐渐发展成一个更大的伊甸园……”
她抬起眼睛，问：“伊甸园里住的是谁？”
宋汀晚下意识的：“亚当和夏娃。”
飞燕草微笑道：“对，亚当和夏娃，他们没有启智，不知道人间苦恶，是因为引 诱他们吃下善恶果的蛇还没有出现。”
她点了点宋汀晚的肩头，道：“我们就是那条蛇。”
宋汀晚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纹身。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小苍兰。”飞燕草说。
“我们的目的不一样——”
飞燕草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道：“我知道你想要选择一条更加温和的路，我当年也是这样的想法，你也看见了我的失败……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做的比我更好么？”
宋汀晚道：“我不赞同用X92去抹灭人性。”
飞燕草仍旧很温和：“小苍兰，你看见人性了么？”
“只要你睁开眼看看，就能发现所谓人性，自私，贪婪而暴力……如果你要维护这样的人性，那我对你很失望。”
“……”宋汀晚眼睫颤了颤。
飞燕草握住她的手，道：“如果能够用X92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不好么？”
“托马斯·莫尔曾经虚构了一个航海家拉斐尔·希斯拉德，他航行到一个叫做‘乌托邦’的国家，在这里，财产是公有的，人命是平等的，这就是我想要的世界。”
“一个真正自由、真正平等的乌托邦。”
“托马斯·莫尔是空想社 会主义的创始人。”宋汀晚说：“所谓空想，就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况且……‘乌托邦’的意思本就是‘没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