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晚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早该发现的，今天的一切，都像极了告别。
是安之素在跟她做最后的告别。
颊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最终无力的垂下，安之素倒在她身上，宋汀晚闻见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安之素靠在她肩膀上，声音沙哑：“宋宋……我已经做到我能做的一切了。”
“回首往事……我还是应该同你道歉。”
“当年那把火，是我太自私了。”
宋汀晚想要说话，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她只能紧紧地抱住安之素，手背上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安之素笑了笑，说：“其实我不想死在你面前。”
她咳嗽两声，咳出一大口鲜血，她眸子看着白墙，却没有焦点，空空洞洞的，“但是宋宋……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我活着一日，就煎熬一日，折磨一日。”
“死亡对我来说才是解脱。”
她竭力的伸出手，揉了揉宋汀晚的头发，在她耳边轻声说：“宋宋……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吗？”
“……”宋汀晚想要回答她，但是嗓子却被灌了铅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令人害怕的寂静里，安之素似乎自嘲的笑了笑：“…… 你愿意给安轻梦举办一场葬礼，却不愿意，再叫我一声母亲。”
“……是我伤你太深。”
那只手落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耳边急促困难的呼吸声也彻底消失了。
宋汀晚浑身都开始发起抖来，泪水大颗大颗得了落下，最终带着无限的绝望嘶哑出声：“妈妈……”
可是安之素再也听不到了。
她带着无尽的绝望死去。
没有等来女儿的原谅。
“为什么……为什么。”宋汀晚紧紧地抱着安之素的尸体，“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都要离开我……”
这些日子里，爱的人恨的人相继离去，宋汀晚以为自己会变得麻木，但是人类终究是人类，不可能真的断情绝欲，再次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她终究还是会难过的想要死掉。
宋汀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平静下来的。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平静。
她只是难过的已经哭不出来了。
宋汀晚静静地坐了许久，才拿出手机想要给云倦打电话，此时却已经有人推开了门。
云倦站在门口，深色的风衣衬的他身形极为挺拔，带着种难以言喻的孤僻味道。
他走到宋汀晚面前，半跪在沙发前，给宋汀晚擦了擦眼泪。
宋汀晚轻声问：“你早就已经猜到了对不对？”
所以云倦说，你要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云倦没回答，只是道：“我会安排她的葬礼。”
“她什么遗言都没有留下。”宋汀晚靠在云倦肩膀上，喃喃的说：“哥，她甚至没有告诉我，死后想要葬在哪里。”
云倦道：“对她来说，只要不在伊甸园，就都很好。”
“其实她身体早就已经很不好了。”云倦低声说：“这么多年能撑下来，连医生都说是奇迹。她不是自杀，只是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所以想要再见你一面，你不必自责。”
“但是我连她最后的愿望都没有满足……”宋汀晚手指紧紧地抓住了云倦的衣服，力气大的几乎要将自己的指甲折断。
“亲爱的，我听说，人死亡的时候，最后消失的是听力。”云倦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拉开，声音很轻：“她听见了的。”
“真的吗？”
云倦哄小孩子一样：“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汀晚转眸看着安之素。
她脸上带着一点笑意，若是忽略唇边的血迹，鲜活的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宋汀晚缓缓的将血迹擦干净，哽咽道：“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做你的亲生女儿。”
云倦拍拍她的肩膀，问：“要通知安家人么？”
宋汀晚摇摇头：“她一直没有回去，应该是不想外公外婆再接受一次她的死讯吧。就这样，在她喜欢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的死去，就很好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宋汀晚自言自语的道：“今年的雪……下得好大。”
像是拼了命的要掩盖一切污秽似的。
……
安之素的葬礼办的很简单，来吊唁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
宋汀晚跪在灵前，静静地看着燃烧的长生烛。
世人信奉在灵前点燃这样的蜡烛就可以让早亡的人下辈子投个好胎，长命百岁，宋汀晚不信这些，但还是亲手给安之素点上了。
很多时候，宋汀晚都分不清楚安之素和安轻梦到底谁更可悲，她们这一生，似乎都没有为自己存在过。
“好了。”云倦拉她：“跪太久了对孩子不好，你月份大了，小心些。”
宋汀晚没有坚持，站起身来，点燃了一炷香，将之前快要熄灭的香换了下来，云倦在她身后道：“有人想要来祭奠，人我带来了。”
宋汀晚有些好奇，还有谁回来吊唁安之素，转身的瞬间，她瞬间僵住了。
少年身形单薄，冬日里也只穿着薄薄的黑色外套，站在雪白的灵堂里，苍白的就好似一片纸。
她手指颤了颤：“……宋迟声。”
宋迟声抿了抿唇，刚要说话，宋汀晚却已经猛地抱住了他：“……我还以为你死了。”
宋迟声感觉到姐姐不断颤抖的身体，抿了抿唇，回抱住她，轻声说：“我没事。”
“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宋汀晚哭着说：“你为什么……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见！”
宋迟声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抱歉。”
宋汀晚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抓着宋迟声的胳膊，怕他再跑了似的，道：”你去哪儿了？“
宋迟声似乎并不想说，但是宋汀晚的态度很强硬，他还是开口了：“……当初，母亲把她的席位让给了我。”
宋汀晚当然知道，她甚至是见证人之一。
她还质问过安之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推进火坑。
宋迟声看着她：“你知道，老鼠有一个规矩吧，若是上面的领事人死了，由余下的最高席位代首领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