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霆抬起手，想要擦拭季暖的眼泪，听到季暖说的话，抬起来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之中。
现在是凌晨三点，病房里面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微弱，因为怕闷着季暖，顾北霆将暖气开得不是特别高，也许是阳台门没有关进，外面的风漏了进来，室内好像添了一分寒凉的空气。
“你怎么会这么想？”
“如果不是因为我否认我是冉冉的母亲，冉冉也就不会情绪激动……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承认自己是冉冉的亲生母亲，我的女儿明明一出生就死了，冉冉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
季暖将整张脸埋进了手掌心里，泪水就从手指之间的缝隙流出来。
“……”
好大一会，顾北霆才沙哑低沉地开了口，“如果我说，顾冉就是你一出生死去的亲生女儿呢？”
“什么？！”季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北霆，“你说什么？！”
“当年你生下来顾冉，护士以为顾冉没有了气息，因为顾冉的心脏不好，才会造成假死状态，后来被救活了，冉冉捡回了一条命，因为担心冉冉的身体状况，承允就暂时没有告诉你冉冉还活着的这件事，直接把孩子带给了我，没想到冉冉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顾北霆的逻辑很清晰，几乎每个字都说清楚了，但是听在季暖的耳朵里，却好像一个字都听不懂似的。
“你什么意思？！”季暖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两只眼睛睁得很大。
“顾冉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我没有骗你，我留取了顾冉的DNA标本，才出了结果，顾冉就是你的女儿，你们是母女。”
“顾冉是我的女儿？！”季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用自己的脑袋用力撞了两下床头。
顾北霆伸手过去挡住了，季暖用力撞击一下，都撞在了男人的手掌心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季暖抓住了男人的衣服一角，两只手用力紧扯着，差点就要将男人的衣服布料撕碎了似的，不尖锐的指尖，一下子就戳破了男人的衣服。
“结果才刚出来，我还不确定，不能够告诉你这件事。”
顾北霆面色晦暗，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睡过一场好觉，眼底是疲惫和青沉。
季暖抬眸，看进了男人的眼底，抿唇，半晌，眼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哪怕早那么一点点告诉我，该有多好，我就不会在冉冉问我是不是她的亲生母亲的时候，矢口否认，我就不会对冉冉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冉冉就不会永远离开我身边……”
原来那个总是喜欢缠着她，粘着她的小家伙，冰雪聪明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是她的亲生女儿！她的女儿一直都没有死，还在她身边整整一年的时间！
如果知道顾冉是她的亲生女儿，哪怕这一年是她最后的时光，她都会用尽自己所有的时间来陪伴这个孩子，而不是顾忌着顾冉有亲生母亲，不敢对顾冉太好，还对顾冉说出了这么绝情的一番话！
季暖用力锤着自己的心口，这个地方撕裂一样地疼，她好想要缓解这种疼痛，只能依靠用力地捶打，才能让这种疼痛没有这么强烈，没有这么生不如死。
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能明白失去孩子的痛哭！
当年顾冉一生下来就去世了，她已经为了顾冉患上了产后抑郁，好不容易才走了出来，如今却又再次失去了顾冉！
上天真是给她开了一场好大的玩笑！
这一夜，也不知道是如何过去的，世界混混沌沌，头疼欲裂，护士进来注射了一阵，身体的疼痛才得以缓和，手脚莫名发冷，她努力蜷缩起身体，想要温暖起来，可是无论如何都好像无法温暖自己的身体。
叹息声悄无声息被黑暗吞没，被褥掀开，男人进了被窝，将她圈在怀中，男人的体温，瞬间将她冰冷的身躯温暖了。
昏昏沉沉睡到了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四肢虚软地一点力气都拿不出来。
季暖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支着手臂，坐起了身，身体的不适已经消除一空，只是心脏的位置……手落在了心口，空落落的，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
顾北霆早就已经知道了顾冉是她的女儿。
但是顾北霆不会刺激顾冉，更不会害死自己的女儿，哪怕这个男人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手段狠厉。
她知道，他不会。
除了顾北霆，还有谁呢……
冬天的阳光从玻璃窗外面落进来，季暖起身，站在了太阳光下，太阳的光亮，将她整个人都照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好像沐浴在金粉之下，也显得那张脸白皙逾恒，没有一丝血色。
如果顾北霆早就知道，那么一定有人听到了这些话，并且居心叵测，告诉了顾冉……
这个人……是谁呢？！
一定有人在她之前，去过顾冉的病房，否则顾冉也不会在见她之前，注射了镇定剂。
空气中，摊开了手掌心，然后用力握了起来，像是要握住什么一样，花光了全身的力气握在了一起，手指骨节的地方微微泛白，青筋若隐若现。
直到身后响起推开门的动静，季暖才深吸一口气，垂下了手。
“醒了？”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才在身后响起，长腿很快就来到了她身后，季暖转身的一瞬间，被男人带入了怀中。
深吸一口气，呼吸之间都是男人身上凌冽好闻的气息。
季暖挣扎了一下，发现男人的怀抱无法挣扎，这才放弃了这个想法，轻轻一声叹息，“监控查了吗？”
“被人毁了。”
季暖心底一冷，这个人预谋而来，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查到，后背莫名发冷。
到底是谁这么可怖，居然对一个孩子预谋这么深，为了杀死一个孩子，居然还毁掉了监控，做的天衣无缝！
顾冉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能让这个人费尽心思！到底是多大的仇恨！
细细数来，她很少结仇，唯一的仇，大概只有顾北霆身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