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本是无意,明明是自己率先接近,可当明白这状似无意间的相遇,亦掺杂了意味不明的动机,那么曾经的一切交心便都成为了笑话。
仔细想来,他的确也没做过什么事,烈霏奴很讨厌这种被人知悉一切的感觉,好像全身都在被人窥视,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或许有人运筹帷幄,但她绝不是其中一颗棋子。
峭壁不高,胜在险峻,烈霏奴爬至半路向下望了一眼,恰好看到远处不被植被覆盖的曲径之上,缓步行着一条颀长的身影。
那一抹淡青几乎要隐匿在满山浓郁的绿色之中,她却于其中一眼望见,如水墨丹青中入画的人,如此和谐。那人一副温和面目,心却与外表全然不同的缜密复杂,她几乎无法想象,在北澧的朝堂之上竟会存在着这么一个人。
楚之珩——
崖风拂过,背后渗出的汗倏然变冷,她攀着石块儿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眼前缝隙中的野花上。
花瓣纹路细腻,洁白如雪,不起眼的花草,近看竟是如此动人,她想起另一种带刺的毒花,虽是冶艳却也伤人,像一个人……
脚下的山石突然松动,烈霏奴乍然回神,她反应极快的找到另一处落脚之地,缓缓平复略微紧张的心跳。
……
烈霏奴本不会这般狼狈。
她爬上来总也不过一刻钟,别人两盏茶的时间,她上去时先入眼的是一双漆黑皂靴,然后是笔直修长的小腿,再往上看,便是一副似笑非笑十分欠揍的男人的脸。
素凡挑了挑眉。“你太慢了。”
就这个表情,她就可以断定这厮绝对是故意的。明知她身无内力不会轻功,偏偏选了这么个地方,这保镖如此“尽心尽力”,实在是该嘉奖。
烈霏奴面不改色的爬起来,从容的整理衣衫,然后面无表情的从他身旁路过,轻飘飘的说。“事后来打一架。”
“……”
“不许用轻功,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下不来。”
徒野也有些意外,与烈霏奴相见不过寥寥几次,她都是一副从容冷漠的模样,当日烈如云送葬,一首悼词揽尽将军半生威名,可没想到,这样的女子居然不会武功。
她是爬上来的?
只是现在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多想其他,径直说道。
“烈姑娘,我十分感激你与世子帮我找到妻儿,但你这是什么意思?封了下山出谷的路,你要绝我出云寨生路?”
烈霏奴摘掉头上挂着的野草,回道。“我是什么意思大当家心中明白,你想必也听说了,皇命不可违,我也是奉命行事。”
徒野冷笑。“你这是威胁?”
先兵后礼,她居然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要么他不谈,烈家军直接攻上山,要么他今天来,双方都尚有余地。
“徒大当家明白。”烈霏奴不为所动,她望着男子难堪的面色,继续说道。
“这是对你我最好的办法。”
徒野是该懂,他壮年已过,曾经的雄心壮志已是过往云烟,最重要的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妻儿,他明白自己是该收手,借此机会退隐山林最好不过。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心,他在这出云寨十几年,虽然不是一手创立,但到底也是半生心血,怎能说放弃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