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既然主子相信,那他亦不会多加质疑,这是身为一个属下的自我认知。
半个时辰又过去,微雨渐停,空气里的那股土腥味越加浓重,不知是谁家的野狗开始嚎叫,惊起了树上停着的飞鸟,扑簌簌展翅逃开。
东虞珠忽是心有所动,他抬步出了院门。不顾泥土脏了贵重皮履,也不在意露水湿了貂裘薄氅,才走到院门外,便迎面遇见了那狼狈的,却唇角微勾的女子。
……
三四月的天,到哪儿都是不一样的春情。此番有北澧悍女夜半揍人,另一边东虞有公主一怒为蓝颜,轻飘飘一句话就断了别人生路。
东虞国最让人赞叹的建筑,不是崇阁巍峨、琳宫合抱的天子皇宫,而是青松拂檐,玉栏绕砌的公主府。府中迢迢复道萦行,卵石嵌地,建筑尤为精美。
东虞叫人最想谈论的,也是这金碧辉煌公主府。各种风花雪月,氤氲情事由此流传而出,一遍遍刻在百姓的眼里,耳朵里。
此番微雨,最是适合听琴之时。
彩栋凉亭,雨声错落,琴声幽韵,美人如斯。那可人儿倚在白狐绒软塌上,未着绣鞋,露出的脚腕雪白,显得那根红绳愈发鲜艳。
弹琴之人青丝浓密,容颜胜雪,乍一看竟娇俏胜于女子。
柔媚女声响起,话中多有慵懒之意,仿佛下一刻便会睡着。
“鱼儿,今日怎不弹你的凤栖琴?”
被提问者弹琴之手顿住,琴音乍停,他垂下头去,默然许久,才轻声说道。
“可是觉得这琴差了?公主莫怪,只是凤栖……不小心叫我摔着了。”
便听对方女子一声轻笑,倚着的身体支了起来,轻纱滑落,露出的风光正好,叫人不敢多看。
“是吗?我还以为你腻味了呢。”
他神色一敛。“鱼怎敢。”
女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复又重起笑意,她指尖拈着一支春花,却比不得手上丹蔻娇艳。
“你说,我东虞女子,真的很快就会叫人腻味吗?”
“我东虞女子多贤良,乃四国典范,怎会叫人腻味?公主……更是其中之最。”
这话似是取悦了那人,娇声一笑,雪白滑腻的手臂便如蛇般缠了上来,直直往身下而去。男子面色不变,手依旧抚在琴弦之上。
“果真还是鱼公子最合本殿下心意。”
肩头一重,一张娇艳的脸便映入眼帘,云舒窈吐气如兰,看着男子面孔由雪白渐渐泛红,心中不由欢喜。
“你放心,于兰再也不会为难于你了。”
他身子一僵。“公主……”
“区区一个侍郎之子,居然敢寻衅于你,我已经叫人杀了,现在人头应该在他爹府里……鱼儿,叫我一声云儿吧。”
雨复又大了些,遮住了亭中一派旖旎。
……
狼狈是真的,惨也是真的,烈霏奴找人打了一夜的架,完事之时天又下起了雨,雨水血水混到一起,哪儿是一个脏字都说得清的。
东虞珠那一刻的心情,说不上是复杂还是什么。只是在看到她嘴角的笑时,心不知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微一挑眉,瞧着对方一身落魄,犹如乱葬岗爬出来的女鬼,眉间却带了些熟悉的嫌弃。
“倒是叫爷意外,你还能活着回来?”
烈霏奴轻哼,也不揭穿他一大早就站在门口是为了什么,拖着沉重的身躯就往里走。
“我活着回来了,她能不能活着回去倒是难说。”
东虞珠讶然。“你将她……”
“打断了一条腿骨,两根肋骨,那把刀。”她停住,似乎是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
“断成了三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