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浓稠如墨,月至当空。
即便是繁华如澧京,入了夜,街上行人也还是寥寥,除去那极乐销金窟,哪怕是庄严奢华的皇宫之内,夜里也是寂然。
先当今的圣上并不好美色,在世人眼里,这位贤明的君王时常夜半熄灯,勤政爱民,所以如今的北澧才会强大。亦有人说,是因为有神官坐镇胧月宫,北澧才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有不起眼的身影自宫门而入,穿过长长的宫道,一路直奔宣正殿,传信之人躬身将之交由近侍之手,然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
那见惯了风浪的白脸太监,在看到手中之物时也不禁变了脸色。他小心翼翼的越过八角屏风,行至御前,恭恭敬敬的奉上手中之物,声音轻细。
“皇上,东西到了。”
晏衡还尚未就寝,一身明黄衣袍,掩不住面色疲惫。他伸手捏了捏鼻根,也不顾忌对面之人,随意问道。“什么东西?”
近侍更是恭敬,头颅低垂。“是。烈将军之女,烈霏奴当日出殡时所念的招魂词。”
他这才将眼光放过去。“哦?”伸手接过。
随手翻开一看,却是意味不明的夸赞道。“写的倒是好。你先下去吧。”
“是。”
殿中寂静,桌角的龙涎香青烟淡淡,眼看着就快要烧完。晏衡将书信仔细的看过去,片刻后,唇角泛起笑意,却是抬眼问道。
“爱卿,可要观之?”
对面沉默的人抬了抬袖袍中的手。“圣上赐阅。”
一张轻薄的纸,便就在两个人之间传递。溯罗展信观之,片刻后,才出声赞叹。“精妙无双。”
晏衡朗笑出声。“朕也以为,只是这文中所言。哈,看来这丫头对朕怨气颇深。”
“圣上何必为此烦心。”男子如此说道。帽围下的薄唇开合,语气不甚在意。
“烈将军已死,再没有人能让您烦忧了。”
“朕还能跟一个小丫头过意不去不成。”男子摆摆手,“这丫头看上去就倔得很,怕是在右相府里好过不了,不久后便是太子大婚。你觉得哪家公子合适?”
溯罗略微躬身,几缕发丝垂泄而下,落在胸前。“臣身在胧月宫,如何晓得哪家公子能与其相配,不如,就让她自己选吧。”
“哎?怎能让她自己选?”晏衡不赞成的摇头。“她孤身一人,如若没有朕赐婚,她嫁于哪家公子,都指不定要受欺负,朕看李书鸿大人的大儿子年龄正好,不如就他吧。”
李书鸿,原先的老右相,现如今的吏部总司。溯罗微微一怔,着实没想到他会再想起这个曾经的右相,将烈霏奴嫁于他,这。
最终,他也只是叹道。
“圣上决断就好。”
晏衡朗声大笑,须臾,又摇头感慨。“你向来不喜欢多管朝中之事,问你这些的确是为难你。只是此次太子大婚,该来的不该来了都来了,朕可是头疼的很呐。”
可不是,莫说是皇宫内捉摸不定的东虞珠。说是来做质子,可谁能真当他是质子?前前后后也派去几波人试探,可都被不动声色的打发了。
还有现今已入澧京的西阑摄政王翟千音。此人的霸道的声名流传在外,文武皆具,而西阑面上姓郑,实际上内部政权早已被架空,且两国之间关系本就敏感,他来做什么?
现在还来了个澹台陵君,不久后东虞的那位公主也要来。
晏衡苦笑。“我怎不知与他们关系如此好了,来的都是些难缠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