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京城的市肆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好不繁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个执念,那便是:京城。是的,我一定要来京城。也许只是因为那日在茶馆听人说起,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全国的有钱有势的人都在这里。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我已无处可去了。
我从小便是一名孤儿,生来便无父无母,没有亲人。把我养大的是一群山贼,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他们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最大的也只有三十四岁,最小的只比我大两岁。他们告诉我,我的生日在六月初八,我十岁前是没有名字的,他们只是丫头丫头的叫我。十岁那一年,大哥从山下采购回来,说是听见一个管家小姐名叫“楚璇”。大哥觉得很是好听,便给我做了名字,大哥姓谢,我便叫谢楚璇。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他们便带我一起出去打劫,起先他们总是护着我,把我挡在最后。当我跟着他们渐渐会了些拳脚功夫,便再也不甘躲在他们身后。我们抢的都是些贪官、奸商,这不叫打劫,这是劫富济贫。我就是这样成长的,我们遇到过许多江湖人士,他们多数都是师出名门,功夫极好。只是因着有身出色的功夫,做些打家劫舍,伤天害理之事。每当这时,我总是很高兴的,因为我又可以学到他们身上的功夫了。也许是天赋,我的功夫越来越出色,渐渐超过了其他兄弟。这令大哥十分吃惊,此后便着重培养我。兄弟们待我极好,分摊收获时,总是多分一些给我,他们说我是女孩子,总该为自己买些胭脂水粉,置办几身漂亮的衣服。有人若是下山回来,也总是会给我带几只发钗耳坠。虽然是小摊上的便宜货,但我总是很喜欢。他们把我捧在手心,随着我长大,他们有意的不让我像山贼那般生活,倒是像那些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大小姐。他们买来书,让其中识得几个字的小兄弟教我识字,让我读书。去劫富济贫时也不次次都带着我了,起初我生气极了,认为他们排挤我,看不起我是女孩子。直到大哥对我说:“璇儿,我们这样一辈子倒没什么。可是你是女孩子,这样一辈子在山里窝囊过活终也不是办法。我们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不用多么有钱有势,只要待你好也就罢了。”我虽然嘴上说:“我才不要嫁人!这样跟着大哥和兄弟们一辈子在山上也挺好!”可是心里却从此有了一个梦,梦里我穿着红嫁衣,蒙着盖头,坐在喜床上等着我的夫君,我想,真美。这样的日子虽然漫长,但却也是丰衣足食,极其快乐的。可是这样的日子在那一天结束了。
这天,当我醒来,听见外面十分吵闹。大哥在催着大伙快些,我知道他们又要去劫富了。我跑出去让大哥也带我去,可是大哥说这次十分危险,让我乖乖待在寨子里,等他们回来,就有钱给我买我一直想学的箫了。我听说可以买箫了,便高兴的点头答应。这次大哥将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带了出去,我在寨子里梳洗过后独自练起剑来。可是日过晌午,他们还是没有回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充斥着我。我提心吊胆的出去寻他们。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全部都在半山腰。只是,他们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我跑过去,失了魂似地看着昔日与我生活在一起的兄弟们身体冰冷、僵硬。我跑到大哥面前,那个平日里说话粗声粗气的的大哥,那个平日里笑起来总是仰着头的大哥,现在真的已经......死了?我声嘶力竭地叫着“大哥”!我不相信陪着我长大的兄弟们都死了,那些我视为亲人的兄弟们都死了,一个不剩,一个不剩!我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一起来,我的武功这么好,我一定会保护他们的,如果我在,结果就会不一样了,是吗?是谁,有这样高强的武功?我找遍他们身旁的地方,却无法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没有任何线索,我该如何报仇?
我哭着将三十几个兄弟埋了,埋了整整六天,哭了整整六天。回到寨子里,我现在才真正是孤身一人了。日后我该怎么办?最后,我决定,我要下山去。我将寨子里剩下的干粮、钱财背在包袱里,下了山。
十六岁的我,便如此一个人走到了京城,这个繁华的地方。一路上干粮早已吃完了,想用银子换些干粮,没想到,包袱里的银子不知何时被偷了。好在我已经到了京城,可是日后我要怎么办?我要住在哪里?我如何找吃的?我好茫然,在这时,前方忽然好热闹,有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人群向前涌动,我只好随波逐流。站定后,原来是有人在变戏法。人群一阵鼓掌欢呼,变戏法的人竟徒手变出了一只鸽子,雪白的鸽子振翅而飞。“大家若觉得精彩,便随便赏两个银子。”众人有的便扔出几个碎银。
我突然想到,既然变戏法可以赚到钱,那么我表演功夫是不是也可以赚到钱呢?我冲出人群,也学着那人拿起铜锣使劲一敲,然后抽出剑,挽了一个剑花,然后表演了一套自创的剑法。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也开始欢呼鼓掌。我学着讨了银子,拿着为数不多的银子,我高兴极了,以后我便可以卖艺养活自己了。这样的生活过了大约数月,我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我今后的生活。
这天天气很好,我照常在市肆卖艺。一段剑舞表演结束,我站定,便看见人群的最前方,我的对面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他淡淡的笑着,那笑容很温暖,很好看。他看着我,轻轻的鼓掌。我愣了神,忘了要银子,大家看我站着不动,以为表演结束了,也就三三两两的散了去,只有那名男子站着不动,只是用一双狭长的凤眼定定瞧着我。后来他走过来,拉过我的手说:“跟我走。”没有语调,没有表情,可是那声音却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