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过去了吗?一切都过去了吧。所有爱、恨、情、仇随着这一杯鸩酒全部泯灭。
“琬儿,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呢。”低低一声轻叹在诗琬耳畔响起。诗琬浑身一怔,她竟然能够听到声音?是已经到了地府?还是......诗琬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全然徒劳。四周是无限的黑暗,无限的寒冷。她只想靠近抱着她的这个怀抱,汲取一点温暖。
“琬儿!你动了!你醒了是不是?我知道你醒了,你快把眼睛睁开!”
诗琬终于听出来了,这声音如此熟悉,这分明是那个她日夜期盼,日夜思念的声音。她曾经在冷宫不止一次的走神,恍恍惚惚耳畔全是这样低沉好听的声音。以至于,经常茶水倒满了却全然不知,淋了半天雨也全然不知,执箸夹菜顿然不动亦是全然不知。如今他就在自己身旁,就在抱着自己。诗琬兴奋中又挣扎着动了动身子。
“琬儿,我拜托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诗琬已依稀能够听见微弱的溪流声,鸟鸣声。诗琬真是越来越好奇。越来越想睁开眼睛看看现在她到底在什么地方。忽觉唇上一热,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随后是坚硬的东西,像是牙齿在轻咬啃食着她的唇瓣。诗琬意识渐渐清晰,她知道,是有人在吻她。而这种气息她是多么熟悉,心里的喜悦瞬间将她催醒,缓缓睁开双眼,强烈的光线刺痛了双眼,使诗琬不得不又闭上眼睛,待适应了,张开眼看到的便是蔚蓝的天空,那是在皇宫中从未见过的天空。嘴上力道加重,诗琬转眸,那熟悉的眉眼近在眼前,他双眼紧闭,显然还不知道诗琬已经醒来。诗琬玩心大起,突然地张嘴,尖利的贝齿一口咬在了司马晟的唇上。司马晟猛然一顿,诗琬见自己奸计得逞,咧嘴笑了出来。司马晟也未睁开眼睛,只是收紧环在诗琬腰间的手,顺着诗琬的力道深深吻了下去。顿时间强烈的男子气息充斥着诗琬,让诗琬一时无法回神,只得越来越沉迷。
终于结束了这个相逢的长吻,两人都意乱情迷。现下微风拂过面颊,清醒了不少,诗琬这才反应过来,司马晟不是......她自己不也是......怎么会......这是哪里?
“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试琬环视一周他们所在的地方,只觉得非常的熟悉。
“你仔细看看,当真不知道这是哪里吗?”司马晟将试琬扶起来。
诗琬又仔细的四处看了看:“这是......这是......”诗琬兴奋的看着司马晟,真不敢相信,她们居然回到了这里。
司马晟认真的点了点头,诗琬兴奋道:“这真的是蝴蝶谷?那么......那么,我们的‘晟琬居’一定就在不远了?”
“就在那。”司马晟起身看向东边,“就在那片竹林后面,就是我们‘晟琬居’的后方了。”
“从京城到这里,这么远的路,我到底睡了多久?”
“你睡了半个月。你喝得那酒出了些问题,所以你才睡了这么久。你的脉象一直很平稳,可就是一直醒不过来。我们到这已经有好些天了,你一直躺在屋里,我想,是不是把你带出来,感受一下新鲜的空气许会好一点。结果......”
“我喝的酒?”诗琬打断,半个月了,她竟睡了半月之久。半月之前似乎发生了好多事,司马昱*宫,司马晟薨逝,林子风战亡,而她自己,不也饮鸩而死?“那日,我梦见,大殿之上,司马昱他......他......”
“你梦见?你竟然梦见了?”司马晟习惯性的眯起眼睛,每当这个时候,都表明他在质疑,在思考,在抉择。“其实这都是我和昱儿事先商量妥的。”
诗琬愣了愣,随后明白过来:“所以,你让他提前去西安封地上任,你赐他大量精兵,你对他的精于练兵、勤于为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都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是。若不是我提前下令,昱儿也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攻入皇宫。”
“为什么?”
“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没有繁琐的宫规,没有文武大臣迂腐的言论,没有严格的祖训,只有你我。”
“‘只有你我’。”诗琬喃喃念道,“如今的确是只有你我了,可是子风呢?”
“林子风?”
“你为什么不事先通知子风呢?你不是不知道他对你的敬、忠,也不是不知道他对我的......”诗琬眼中泛起涟涟泪花。
“林子风怎么了?当日昱儿冲入宫中,只余子风带领御林军护驾。林子风过于强大,我见昱儿的亲兵有些不济,如此下去,必会两败俱伤。然哪一方伤都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于是我便加入交战,如此昱儿才有机会近我之身。并未伤到林子风。昱儿用剑刺杀了我。但他刺入的地方有道穴位,可令人诈死。在我倒下之时,亲眼看见林子风朝殿外奔去。他应安全了才是。”
“没错,他是朝殿外奔去,但是他不是去逃命,所以并没有安全。他死了,他死了呀!”诗琬痛苦的蹲下将自己抱住,泣不成声。
“琬儿,你别哭。林子风他......他不是逃命?那么他去了哪里?”司马晟亦蹲下,轻轻拍着诗琬的背,“他......他去了冷宫?他去找你了对不对!他一定认为昱儿要杀了你,所以要带着你逃命!”
“不,他不是要带着我逃命。他是要换我的命啊!没错,他是来了冷宫,可是他终是没有司马昱快。他们几乎同时到达,子风挡在门口,不让司马昱的人进来。”
“林子风的确不知道,昱儿给你的‘鸩酒’也是特意安排好的。这种酒会让人昏睡、窒息、停脉。与死亡无异。只是也许是哪一味药的剂量大了些,竟让你昏睡了半月之久。”
“可是就是因为子风不知道,在殿上为你拼命,已经耗尽了全力,体力不支,不敌对手。为了阻挡他们,他竟傻傻的以身为盾。最后索性扔了剑,挡在那里,不知挨了多少刀。就是断了气,僵了身,也没有撒过手。”诗琬抬起头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司马晟,“司马晟,你可知,为了你的一句‘只有你我’,牺牲了多少无辜的人?又有多少人致死都不知道,原来,这只是他们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因为自私和贪图儿女之情而唱的一出戏而已。作为主角的你,难道没有告诉那些演员唱戏是可以不以生命为代价的吗?司马晟,你好自私!”言毕,诗琬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大步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留下还未回过神来的司马晟。
“是吗?我真的很自私吗?也许吧,我从未想过别人,一心只想着琬儿先是等了我三年,而我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从未给过琬儿什么。进了宫,除了位份,我什么也给不起。纵是如此,她还一次又一次的被母后和她人中伤。最后还不得不把琬儿送去冷宫过清苦日子,一去,便是六年啊。而琬儿却从未抱怨,她为我怀孕生子,怀胎十月,害喜之苦、分娩之痛,我都不在她身边。而她一直在等我,三年、六年,可我不能让她等我一辈子。我不要待我们年迈之时才能紧紧相拥。而旁人,我不管,我不管......”司马晟起身向诗琬跑走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