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陆行三,依旧扑在他爹的胸口上痛哭着。
他的双目通红,眼眶子肿的老高,鼻涕眼泪的参在一起。他很想将他爹背到正屋中,可试了几次,他却挪不动陆大河。
他娘还没有回来,他该怎么办?他爹都死了,他总不能就这么,让他爹躺在院子中吧。
“爹,行三没用……没用……”
行三很是绝望的,喃喃自语着:“我挪不动你,爹,行三真是窝囊啊……”
“唉!”
一声重重的叹息,从大门口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破烂短衫的驼背老头子,抬脚走进了行三家的院子。
“三啊,先跟我去你家里屋,抬个床放到正屋。”
老头子抬起布满皱纹的双眼,很是沉重的从陆大河的身上,将行三拉起:“人死了,可是要入正屋的。这是规矩,你光哭有啥用?”
“……”
行三没有说话,任由着这个老头子,拉着他走向自家的正屋。两人一番折腾,从东屋里,将陆大河的床,抬放到正屋一侧挨着墙壁的地方。
紧接着,这个老头子又和行三一起,将躺在院子中的陆大河,也抬进了正屋。行三依旧未有开口,他像是丢了魂似得,趴在陆大河的身上。
老头子看着行三像个木头人似得,他坐在正屋的门槛上,脸朝里,默默的抽出别在腰间的旱烟袋,吞云吐雾了起来。
“三啊……”
良久,老头子终于打破了平静,他一手紧握着旱烟袋,一手摸着自己的脚道:“你光哭有啥用?你爹就你一个苗,你好好活着,就是孝敬你爹呢。”
“你娘……只怕你是指望不上了。我方才在来的路上,听人说了,你舅舅打算让你娘,嫁给梁来喜呢。”
“……”
行三终于抬起了头,他用那红肿的双目,瞪着这个老头子道:“羊三爷,这,这怎么可能?”
“没啥不可能的。”
羊三爷紧皱着双眉道:“那树叶死的是冤屈,可却不是你爹害的。我虽是个放羊的老光棍,可你爹平时待我倒是厚道呢。”
“他的性子绵软,又好说话。这周围村子里请不郎中的人家,但凡有个病有个灾的,可都是来找你爹瞧呢。”
“你爹这是挡了别的郎中发财的道呢,偏他又是个外姓人。他这条命,即便是树叶不死,只恐也活不了多久。”
“羊三爷,你定是知道什么是不是?”
“知道了又能咋办?你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你是能打啊?还是能杀啊?即便是能打能杀的,你也杀不完这整个村子的人呢。”
羊三爷的目光,落在陆大河的尸体上,他苦着一张脸,很是心酸的唠叨着:“陆郎中,你这儿子傻啊,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知道保住自个的性命要紧呢。”
“唉,罢了,我不过一个老头子而已,即便知道你死的冤屈,又能咋办?”语毕,老头子缓缓起身,欲要离开。
“羊三爷……”
一声叫喊,行三起身追了出去,他拦住羊三爷的去路:“我爹是被别的郎中害了的,对不对?”
“没有证据,莫要乱说。我一个老头子,一时觉得闷,在同你说胡话呢。”
羊三爷抬眼打量着,满脸仇恨的行三,很是无奈的说道:“三啊,天气热,你爹不能在家放太久。你选个地方,明儿夜里,我来帮着你,将你爹葬了。”
“我爹要是受了冤屈,我定为我爹报仇。”
“报仇?哼,你凭什么报仇?三啊,你这力气,都比不过我这个老头子,你有什么本事报仇?快别说大话了,眼下,你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语毕,羊三爷绕过行三,径直走出了行三家的院子。
“……”
行三一脸绝望的,僵在原地。过了片刻,他猛地想起,羊三爷方才说的话,她娘要嫁给梁来喜。想起这事,行三猛地抬脚冲出了家门。
他一路火急火燎的,跑向他舅舅家。他不信,他娘会嫁给别人,这羊三爷一个放羊的老头子,怎么知晓他娘的事?
“娘,娘……”
行三尚未跑到梁平安家的大门,就扯着嗓子喊开了:“爹死了,你快跟我回家,看看爹啊……”
“行三来了……”
梁平安家中,正有一群妇女们,在劝说梁桂花。这冷不丁的听到行三的声音,一个个将目光,落在了梁桂花的脸上。
“桂花,行三……”
站在正屋门口的大槐他娘,抬眼幽幽的打量着梁桂花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事,行三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该说的话,我们也都跟你说了。你要是还执意回到那个家,嫂子也不拦你。”
“只是,这以后只怕,你和行三可就要成为,全村的仇人呢。”
“这以后的生活,该咋过,你心里要有个数才行。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从今以后,这大槐和二槐,可就再也没有姑了。”
“……”
梁桂花的脸色猛地一变,她用力的握了握双手。
一番纠结之后,梁桂花起身说道:“我去见见行三,即便,即便是离开那个家,有些话,终究是要说明白的。”
语毕,梁桂花在众多满意的眼神中,走出了正屋。
“行三”
出了屋子,梁桂花站在梁平安家的大门口,她面无表情的盯着,气喘吁吁来到她跟前的行三道:“你爹的事,我已经知晓了。你,你回去吧。”
“娘,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行三紧紧拉着他娘的手:“没有你,我该怎么活?爹,爹还在家等着你呢……”
“行三,你已经十五岁了。这个年岁一旦定了姑娘, 可是能分家另立门户的。”
梁桂花猛地抽回了手,她语气冰凉的说道:“我和你爹的缘分尽了,我才四十出点头,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别怪娘无情,如今你爹死了,娘也该为自己打算了。你我的母子缘分,也到头了,回吧……”
语毕,梁桂花冷冷转身,欲要回到正屋。
“娘……”
一声叫喊,行三再次拉住了梁桂花的手:“是不是舅舅逼你的?这一定不是你的心里话对不对?”
“逼?”
梁桂花再次抽回了手,她一脸厌恶的瞪着行三怒道:“我这么大的人,谁能逼我?行三,你还不明白吗?你姓陆,你不姓梁。”
“不管你和你爹如何卖力的挖药换钱,你们始终是这个村子的外来户。娘跟着你,这辈子也是出不了头的。回吧,你也十五岁了,不小了……”
语毕,梁桂花冷冷抬脚,向正屋走去。她的眼中,未有半丝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