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长青脑子里嗡嗡作响。虽然屋外头的人故压低了声音,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吵脑袋疼,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三妗子端着一碗鸡汤进了屋,见到挣扎着做起来的尉迟长青,惊喜万分,一边将手里的鸡汤放在桌上,一边向外头的人报喜。
“当家的,晚秋,这娃子醒了。”
一阵咚咚咚匆忙的脚步声过后,一个身穿粗制棉布上衣,麻黑色裤子的女娃娃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阳光随着缝隙偷溜跟来,那女娃娃背着光,瓜子小脸上带着暖和的笑意,就像是遗落人间的仙童一般。
尉迟长青到老了以后始终都在记着那个场景,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冷了已久的心跳动了一下。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梅晚秋担忧的问道。
尉迟长青虽然醒了,但是毕竟失血过多,此刻脸上苍白一片。这身子也很是疲软,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这可把梅晚秋三人吓了一跳,梅永良也随即搀扶着尉迟长青重新回到炕上躺着。
“娃儿,头还疼吗?你家是哪的?”
尉迟长青想要开口话,但是却感觉喉咙一顿干涸。
梅晚秋连忙端上一碗刚刚倒腾好的温凉的糖水,拿着一只木制的小勺子,扶着尉迟长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
喝下糖水,尉迟长青这才觉得身上有了些许力气,这脑子仍然重得很,眼睛视线也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面对梅永良重新问了一遍的问题,他只得摇了摇头。
尉迟长青觉得现在自己脑袋了一片空白,什么东西也没有。
梅永良夫妇得知这个消息便是面面相觑。
他们可不知这男娃子来自哪里,如今他竟自己给忘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梅晚秋见到尉迟长青这个样子,默默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但是这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下来了。
她实在是太天真了,竟然低估了尉迟长青的仇家。那日帮凌风擦拭凉水降温的时候她才发现尉迟长青的脑袋伤势比她想象中的严重。
尉迟长青伤到了脑袋,而且是重击,稍有不慎,很可能会瘫痪,如今命大醒了过来,那已经是万般的幸运了,如今不过是失忆,这哪里算得了什么大事。
梅晚秋也不想瞒着尉迟长青。便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包括她是如何发现尉迟长青的,当时身上有怎样的伤口,以及她的猜想,还告诉他可能与祥云酒楼有什么关系,除此之外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要想知道他自己是谁,要么等他自己想起来,要么去祥云酒楼查探,可这祥云酒楼哪里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去的。
梅晚秋以前也从别人的嘴巴里听过那么一嘴。据说在他们县上就有一家祥云酒楼,那可是招待县老爷这个大人物的地方,平时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是吃不起的,而且那里一个菜的费用都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半年嚼用了。
当时梅晚秋听了,唏嘘不已,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都快穷得吃不起饭了,人家一个菜自己都不知道能用多久了。
那时候梅晚秋还在心里骂了一顿尉迟长青,还说若是自己有事可去祥云酒楼找他。
呵,怕是自己都走不到县里面去,这山高路远的,这路费她就首先付不起,真是报恩没诚意。
但是这可冤枉尉迟长青了,他是真没想到,梅晚秋竟没钱到这般地步的。
那日尉迟长青见梅晚秋穿戴干净整齐,脸色红润有光泽,一双大眼乌溜溜的转,面对流氓还这般口齿伶俐不落下风,他便想着梅晚秋家境应该不是很差劲。
毕竟梅晚秋周身的气质可不是一般家庭可以培养出来的。
尉迟长青虽然暂时有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但是不是真的傻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以后,他便决定暂时留下来,等自己差不多恢复以后再做打算。
若真像是梅晚秋猜想的那样,自己不说有没有钱回去,就是回去了,怕也是躲不过那些暗箭。
梅永良夫妇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很多,所以尉迟长青决定留下来,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们还不缺这一口吃的。
尉迟长青受了严重的伤,每日总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也短。
因着现在正好是农忙的时节,三舅和三妗子也不好日日待在家中,所以他们还是照常下地去了,这照顾尉迟长青的重担也就落到了梅晚秋的身上。
每天早上,梅晚秋都会为尉迟长青煮上一碗白米粥,晚上还会给尉迟长青喝一碗熬好的的药膳,给他补充营养,这可是连那个叫做东岳的孩子都没有的待遇。
躺在床上的尉迟长青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一个大小伙子,被一个小姑娘给救了,竟然还要人家照顾,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
“娘子,我头早就不疼了,这白米粥还是给东岳他们喝吧。”
“你不用客气,还有,别叫我娘子。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是也不是喝不起这白米粥的人家。冬岳那小子,今天早上可是呼噜了两大碗白粥才去上课的。”
梅晚秋忍不住吐槽起梅东岳。她倒不是嫌弃梅东岳吃得多,而是东岳最近老是说自己长胖了,嚷嚷着要瘦下来,但是这嘴却是不肯少吃一口。
尉迟长青听了也不好再推辞,再推辞就矫情了。
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正想接过梅晚秋手里的碗,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什么,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梅晚秋赶紧把那个缺了口的破碗放在有点裂缝的床头桌上。
“我说你啊,过去的事你别再想了,记不起来就不要去记了。你现在还在恢复阶段,若是强行刺激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反而会对你伤口不利。回头我再给你熬一点药,再喝上几天就好了!”梅晚秋劝慰着尉迟长青。
上次梅晚秋见着尉迟长青的时候,他绷着一张脸,一点笑意都没有,她还以为尉迟长青很难相处呢。
经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对,梅晚秋觉得尉迟长青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就是不大爱笑。
尉迟长青一想到那黑乎乎又苦涩难咽的中药汁就受不了,他从来没发现生病吃药会是这么为难的一件事情,但是迎上梅晚秋那双那关切的眼神,又觉得自己一个大小伙子,难道还要被一个小姑娘笑话吗?
这么想着,尉迟长青微笑的点头,“嗯,都听娘……你的。”
“大姐,哥哥是不是醒了?”门外传来玉儿和梅晚夏询问的声音。
“醒了!你们今儿还在这屋里做活吧,我得出去一趟!晌午饭等我回来再做!”
梅晚秋让尉迟长青把碗里最后几口白米粥喝完,扶着尉迟长青躺下,然后转身端着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