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孤勇
漆点儿2020-10-22 11:153,320

  剑锋在男子铁甲上划过,声音刺耳至极。

  楚钰心中恼恨,若是平常有人这般忤逆于她,她早就让他去棺材里躺着了。可眼下她和阿礼孤立无援,宫里又险象环生任她再工于谋算也无法仅凭自己力挽狂澜。

  方才放她进宫的侍卫想必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没有多加阻拦,所以他这把利剑她绝不能放手。楚钰对着男人,眼眸闪过一丝坚定。

  见双方争持不下,楚礼心中不安愈发强烈。

  昨日送来的糕点内藏有便笺,内容让他大惊,上面说父皇病重,二哥欲夺位。

  他虽然不信,还是给公主府去了信,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依赖阿姊,每次阿姊也都能解决问题,然而传信人却说公主不在府中。

  从那时他便闹着要出去,可是不论他说什么黎屹松就是不肯。

  “黎屹松,如今陛下中毒昏迷,楚祯沽身为我朝二皇子,不忠不孝,欲谋朝篡位,此等狼子野心之辈难道不除之后快?”

  男子面容微动,楚钰知道自己口说无凭,眼睫微颤缓缓将携带的长筒拿出。

  “圣人秘密送出宫的圣旨就在本宫手里,吾所言句句属实。”

  黎屹松等人跪地听旨,他们看着这位我朝最尊贵的公主,原来软糯的声音因着话中的重量字字千钧。

  “吾儿穆雍听令,逆子楚祯沽图谋不轨下毒弑君,至如今毒入肺腑,吾儿穆雍得此圣旨速来救驾,凡新姚将士皆可交由尔调配!”

  御林军自然包括在内,可是一国皇帝竟然在危机时刻传这样的圣旨给一个公主让她相救,黎屹松心中震撼不已。

  公主持剑扫视马下黑压压的人头,言辞激荡。

  “国家危难之际,尔等是想成为乱臣贼子,万古唾骂,还是名垂青史,为子孙后代挣得一个坦荡前程,全凭各位选择。”

  一鼓作气,右手扬起持剑指天。宽大的锦绣在半空划过一道晚霞,明艳照人。

  那一刻的楚钰让众人恍然如见到了当初气吞山河,开辟新姚盛世的楚皇。

  “吾新姚穆雍在此立誓,今日诸位若随本宫平乱匡正,还我新姚安宁,立功之日每人百金,赐百户俸千石,加官进爵!”

  语气娇柔,却无人轻视。言有千钧,激起千层浪。

  公主容光逼人濯濯涟潋令人不敢直视,威武的副统领闭眼,垂首沉声道

  “事关重大,公主可否将圣旨交由卑职等过目,待我等确认后再还与殿下?”

  听得此言,公主垂眸盯着他,良久才缓慢倾身将明黄圣旨横放于青年手中,却在他缩手时素指倏地攥紧不让他将圣旨拿回,他抬头。

  白马鬓毛衬得公主容颜白皙纯净,宛如神女临凡。

  “副统领当真要看?”

  凤眸犀利扫向男子,天家威严不可侵,她语含威严沉声道

  “你可知今日本宫若是给你看了这圣旨,证实本宫所言非虚,你可就犯了藐视天家威严之罪。副统领熟知新姚律法,不会不知这是何罪吧!”

  新姚律法对阶级划分严格,天家威严更甚,凡是藐视天家威严者,一律死罪!

  熟悉新姚律法的黎屹松岂会不知这罪名真要成立,他将承受怎样的处罚。

  “藐视天家威严者不论长庶身份,一律处死!”

  男子年轻硬朗的面容微微有些松动,她将一块玉佩丢进男人怀中。

  “此物你可识得?”

  龙凤对佩!

  楚皇随身携带十数年的玉佩,圣人对这玉佩甚是爱惜,听说沐浴都不能离身,他跟在统领身边有幸见过几次,确是圣人所有物无疑。

  黎屹松面容微缓,宽大手掌抚顺铁甲,背靠东宫殿阶慢慢屈膝。

  盔甲与青石地砖碰撞,男人视线凝结在眼前一片火红衣角,似迷深信徒虔诚许诺。

  “御林军二部愿随公主平乱匡正,百死不悔!”

  百来号人齐声臣服,声音回荡在东宫殿前,久久盘桓。

  太子眼神复杂,玉佩父皇时常拿在手里磋磨,但阿姊手中这块棱角分明……

  公主裙裾撩动下马踱到少年身前,十五岁的少年与她一般高。

  她凑近楚礼耳边温声道“阿礼,帮阿姊办件事。”

  本想摸摸少年的头安慰他的手一顿,楚钰眼眸微黯,微转方向拍了拍他的肩。

  “阿姊放心,我定快去快回,不负你对我的嘱托!”

  听得楚钰言语之意,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说什么,立刻便骑马出宫。

  公主凝望少年骑马出宫的单薄背影感慨。她的皇弟已经长大了!不出意外,今日过后需要他独当一面的事会很多。

  身旁人沉声提醒,

  “殿下,该走了!”

  楚钰闭目,稍许转头看向远方养心殿高高露出的一角,凤眼狠厉。

  “出发!”

  众人往皇宫中心处而去,公主背影单薄决绝,如沙场嗜血将军,红衣战袍马革裹尸还。

  冬日里寒风刺骨,养心殿外不似春日葳蕤,诸位朝廷大臣候在殿外,外围林立着重重御林军。

  “大皇姐可是听闻父皇重病,放心不下这才前来?”

  楚钰眼神睥睨看都未曾看他,楚祯沽锦服下双拳紧握,努力憋着情绪。

  “父皇今晨突然昏迷,不过御医已在极力诊治相信不久便会醒来。”

  他眼里划过一丝狠厉。

  今日过后本宫定要将往日羞辱一并讨回来,看你们趴在本宫脚下俯首称臣!

  楚钰蹙眉,她从方才开始便感觉到心脏有种莫名的空洞,仿佛心已经被人挖出那般没有跳动和反应。她压下心头焦虑,低下头,似笑非笑,反问

  “父皇病重为何无人告知我这个皇姐?可是不曾将本宫放在眼里?”

  他脸色一僵,楚钰是受封的长公主,正一品宫身,就身份来说普天之下不出十人能高得过她,此话是在讥讽他皇帝病重却瞒着她这个血统尊贵的嫡公主,居心不良。

  果然还是这般霸道!

  “皇弟是怕皇姐担心父皇忧思过度,想着等太医诊出结果再告知皇姐。”

  他早说过女人坏事,陆垣当时坚持要带她离京时他就不该应允,定是行程匆忙露出马脚这才引了她猜虞。

  不过如今她既然羊入虎穴,便不要怪他这个当皇弟的心狠手辣了。

  旁边三皇子楚肆源按捺不住出声,“我看怕是二哥早有预谋吧”

  他今日照常准备出宫去寻乐子,到一早就被楚祯沽叫来这里一看,好家伙父皇竟然晕迷至今未醒。

  原本他还没往别处想,但随后楚祯沽竟然唤来了一众朝臣,让御林军守在此地说保护圣人安危!

  这下他就是再傻也猜到楚祯沽这小子要干什么了!

  楚肆源言语莽撞毫无顾忌,楚祯沽就像被踩到脚般怒目圆瞪,语调狠厉。

  “三弟怕是昨日在锦绣坊待久了被脂粉糊了眼?”

  “你……”

  “行了。”

  楚钰甜糯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扫过底下一众沉默的所谓肱骨大臣,勾唇轻嗤。

  公主翻身下马,大红的衣袂一路掠过马背,扫过绒雪,步步荣华尊贵。

  美人踏上石阶眼神锁定今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眼下芙蓉痣如一团烈焰,防似黄泉路上一株曼珠沙华,危栗而美丽。

  “诸位大人,今日还请诸位为楚钰做个见证,二皇子楚祯沽狼子野心,将诸位困于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今日本宫便代父皇清理了这不忠不孝的孽障。”

  众人具是沉默,官场沉浮他们学得最透的便是明哲保身。眼下时局未明,他们不敢轻易出言。

  “楚钰!本皇子尊你是皇姐不与你计较,望你不要与人为难!”

  一两句话便被激成这样,不堪大用!楚钰美目凌厉大袖一挥。

  “楚祯沽,汝带兵包围养心殿,所图为何,真当在场人眼睛都瞎了不成!”

  她历目“本宫问你皇帝如今可是被你囚于养心殿,欲挟令继位?”

  言语刀刀见血,逼得对方大乱阵脚。

  毕竟有些事人做得却不能被人说出来。新帝继位最忌名不正言不顺,楚钰给他扣了一顶这么大的帽子,他不得不反驳。

  “这天还没黑,皇姐说什么胡话呢,父皇是积劳成疾累倒了,太医正在里面医治呢。”

  他给父皇用的东西能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地陷入昏迷却又不会致死。诊脉却又毫无异常,即便宫中御医也诊不出其中名堂来。

  楚祯沽笑意狰狞,等他明日登基,便给父皇停药,让他看看自己从来不关心的儿子是如何打败他最疼爱的太子黄袍加身的。

  “是吗?可是本宫怎么听人说皇帝是中了毒所以至今昏迷不醒。”

  楚钰此话一出,大臣们满眼震惊,毕竟弑父夺位一事太过严重,他们开始摇摆不定交头接耳起来。

  公主美目注视楚祯沽,言语不明道“这事若是真的,那贼人所用之毒此刻必定还在那人殿里,吾等派人一搜便知,二弟你说皇姐此话可对?”

  听闻公主此话众大臣点头,其中徐相作为大臣表率走出列,他双手作揖一身总算不负身上穿的深紫官袍率先开口附和楚钰的建议。

  “公主此言甚是有理,二皇子若真清白,何不让我等搜查殿中,也好还二殿下清白。”

  丞相既以做出表率,他党下的众位大臣连忙附和。丞相在朝为官多年,党羽将近占了整个朝堂的一半,如今他们附议,就算支持二皇子的人站出来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公主冷笑,按律皇子年满十五需出宫入住亲王府,楚祯沽和楚肆源如今各自弱冠却还被养在宫中,只有阿廪有自己的府邸却也无封号。

  她摇头,皇帝还真是越老越糊涂,连皇室这点虚假亲情竟都开始贪恋了。

  楚祯沽额角冒出冷汗,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想到尤国的秘药此刻还在他殿里,他顿时急切道

  “若是未能搜出尤国奇毒,皇姐可担得起这责任?”

  此话一出满园噤声,她顿时抬手掩嘴轻笑对方自露马脚。抬手时锦红宽袖与缎锦珍珠绣带重叠,泠泠濯濯。

继续阅读:第七章 楚泽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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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病太重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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