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向凉眉眼乘满痛心，低头发问，难道自己不仅眼睛出了问题最近还患上阿楚的毛病？也跟着一并心疾发作了？
少年略带疑惑的望过去，蜷起全身缩在角落里的公主像个懵懂害怕的少女。
他第一次清楚意识到这个姑娘其实脆弱地像人捧在手里的瓷娃娃，虽浑身冰冷，却无时不在害怕主人何时松手。
少年粗犷的心思终于细腻了一回，站在床前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他低头看着地上蔓延向床榻的血足印，手脚不知所措地攥紧又松开，声音微微哽咽。
“阿……阿楚，你的脚受伤了，我……”
迈出的脚步因她尖锐的声音顿住。楚钰胡乱挥舞着双臂，语不成调。
“别……别过来，滚啊！”
“我不过来，不过来了阿……阿楚你别动了小心伤口又裂开，你……”
“公主。”
悠儿和常姑姑被方才的声音吓到，匆匆赶来。
“出去！都出去！”
楚钰尖声大喊，双手在空中不断挥舞，左肩已经有血渗出。
大概终于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她不再动作，身体蜷缩颤抖的越发厉害，形状疯狂。
常姑姑见她状况，直觉不对。她转身把悠儿和季向凉强硬赶出殿外，合上房门。
室内恢复安静，良久公主情绪渐渐安定下来。常姑姑伸手缓缓捂住她的眼睛，用全身的力气控制住公主下意识地挣扎，防止她伤到自己，声音异常温柔。
“公主乖，别怕，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姑娘是做噩梦了对不对，里面都是假的呢！公主最厉害了一定不会信对不对？”
说着说着常姑姑努力忍着泪，捂着楚钰的眼一动不动。
她甚至不敢去抚慰她的身体，现在的公主是最敏感的，受不得一点刺激。
怀里的人儿逐渐安静下来。但无论身旁的声音再温柔也不能抚平她颤抖的身体，她现在只需要这样好好的撑几个时辰，脑子里实在太乱，只要撑几个时辰就好了，再撑一会儿……
冬日夜里普遍较长，寅时天还是一片漆黑。常姑姑将楚钰平躺在床上，轻轻褪去她的底袜的一刹，年过半百的长辈忍不住捂嘴。
透过朦胧月光之间，雪白玲珑的玉足鲜血淋漓。伤口最深的是足中心一道半指长的割伤，血肉中可见细碎的瓷片，整只脚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触目惊心。
青灰色的帷幔印着月光，外表靓丽，内里早已腐朽不堪，明明憎恨这世间万物，却保留着那份可怜的自尊不肯放手远离，关得严丝合缝，微光不可入。
“怎么样？她的伤口和脚怎么样？”
他现在还是不明白阿楚怎么了，刚刚她状态明显不对，可他不知道怎么了。他从刚才心里一直很闷，说不出来的难受。
常姑姑面无表情看着门口两人，语气凝重。
“江大夫到了吗？”
“一个时辰前便到了，只是姑姑吩咐没你的传话不得进入，现在江大夫在偏殿侯着呢，奴这就去请他来为公主医治。”
“嗯！去吧！”常姑姑昂首轻点，说完转头看向少年，眼神如芒似刀。
“季公子，老奴有话想跟你谈谈，还请移步。”
冬日暖阳最是招人喜欢，一大早百姓们纷纷将自己家中衣裳拿出来晾晒。
公主府在经历昨晚风波后，风声鹤唳，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惶然不敢出声。
常姑姑和悠儿坐在公主门前守着。她悄悄推开一条缝隙看到床上朦胧横躺的身影又慢慢将门关上。转身吩咐人不得打扰公主休息后自己亦疲惫地展了展身子。
她一夜未睡，正要回自己房间休息，李管家派人传来消息。
楚钰睡醒睁眼时，天色已近灰暗。下人们或在殿外洒扫，或掸去积雪折下梅枝为主人插瓶。
各人虽忙碌但都井然有序，此还要归功于常姑姑和李管家。楚钰不喜欢管这些宅院琐事，所以府中内务一直由他们二人拿主意。
两人行事一刚一柔，常姑姑是行事刚硬的一方，李管家处事稍微柔和些，两人配合倒也天衣无缝。
她撑起身子拥被坐起，身上出了一身汗，黏腻不适。
见到楚钰醒来，下人们忙按常姑姑的嘱咐为主人备好热汤。公主沐浴时垂眸盯着光滑玉臂上一点朱砂，眸底隐含讽刺。
良久，她拿水拭了拭，只见嫣红更甚，仿似一滴处子之血。美人挑嘴嗤笑，再无心情。
用了些晚膳，常姑姑才上报公主府来客的消息。
等楚钰带着人到正厅，谢峥已在此等候多时。此次他身边不见巫武反而换了一位身形娇小的书童。
她不动声色上前招呼，嗓音因为刚起有些沙哑配上楚钰声音特有的软糯，莫名让人面红。
“让谢公子久等了。”娇公主语气虽软，话中却毫无歉意。
所幸听的人并未在意。其实谢峥早间便来过，但公主府派人来说公主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他们便回去了。待到下午才又来拜访，这次让他们进去了，却也一直等到现在。
谢峥一脸平静，眼神也无波，沉声回礼。“无碍，谢某并未久等。”
楚钰也不在意，客套话说完就过了。虽对他此行有所猜测，她揉眉清醒，端起身旁茶水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道。
“不知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小人眉宇困意未消，手指无聊地转着胸前秀发，洁净的小脸未施粉黛，比之以往淡妆更添几分清纯。
湿发洁面私见外男其实于礼法不合。但这是在公主府，她是这的主人，下人们自然不敢说甚，常姑姑心疼她，不会说她。这里唯二的两个外人也不是拘于礼法之辈，自然不会觉得不妥。
谢峥一身劲黑衣袍，不似时下京城时兴的宽松风流样式。衣袍合身裁剪，宽肩窄腰，身板笔直，英气十足，将男人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楚钰默然感叹，看来不久京城时兴衣袍便会变了式样了。
他表情恭谨，语调低沉。
“谢某今日来是想将一人引荐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