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年怔在门口,眼神停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她霎时动怒。但因她软糯,听起来毫无攻击性的嗓音,话语中愤怒的意味反倒不重,更像是一种情人间的撒娇。
屋内炭火正在燃着,明明跟往日一样的量,少年却觉得碳火有些大了。
他额角泌出细汗,屋内娉娉亭亭的娇软美人仅着亵衣,披着外衫,玲珑的身段显露无疑。
及腰的缎发披散在胸前身后,随着身前的波澜弯成一对可爱的弧度。白嫩的脖颈一路向下连着一小块接触空气的锁骨,玲珑精致,引人流连。
不过美人此时双眼含怒,脸上朱砂好似滴血,整个氛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一阵沉默后,季向凉回过神,眼神倏地离开左顾右盼,言语不畅。
“哦……哦!”
倏地转身跳出门,反手将门带上,门碰撞的激烈声暴露出关门人内心的不平静。
她微微松了口气,攥着衣衫的手泛着细细密密的冷汗,幸好……
“吱!”
她倏地抬头。
殿门悄悄被打开一条缝隙,一只布满细茧的手拿着一个青灰色的盒子放在地方便缩了回去。
季向凉小声开口。“小爷……呸……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真的!阿楚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你休息这般早。以前在东宫,太子时常半夜读书,我半夜找他喝……聊天习惯了,我真的不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还有地上的是什么?”能不能挑重点说?
楚钰扶额,疑惑地盯着青石地砖上的盒子,青木盒映着月光显出几分神秘古朴,似乎已有些年岁。
“我什么都没看到,阿楚,真的!”
他捂着胸口,他觉得他今天受冻可能真得了风寒,心脏从刚才开始就跳个不停。完了,小爷还有那么多美食没尝过实在不甘心啊啊啊啊!!
楚钰爆发,跟这个傻缺说话真考验耐性。
“本宫问你你方才拿来的是什么?”
在公主前所未有的高音下,门口的傻子终于不再重复他什么都没看到了,他嘴唇努了努,声音低下,有些心虚。
以往他在太子身边保护他,虽私下时常见楚钰,却从未在公主府留过夜,这还是第一次晚上留在公主府。
不用跟在别人屁股后边跑难得清闲,正准备出去溜溜,才出门便瞧见小白脸的跟班拿着一个盒子说是他家公子命他送给公主的。侍卫要拿进去还不让,非要亲手送到阿楚手里。
嘿!季向凉偷听墙角到此瞬间乐了。他摩拳擦掌走过去,正愁满身气力没处发闲得慌呢,这乐趣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于是一炷香后,巫武换了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孔奔走在来时的路上。
呜!他要找公子,打不过也要阴死他!
“方才那冰块脸送了这个过来。”
想到此季向凉磨牙,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小九九。他眼睛带刀直盯着那盒子,仿佛能靠眼神将它盯出一个洞来。
一定是谢小白脸拿来讨好你的,快扔了!
楚钰垂眸看向地上盒子,越过红木桌椅踱步过去。素指轻轻抚摸着盒子上精致的条纹,楚钰凝目,直觉这里面的东西她会欢喜。
公主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谢峥此人心思细腻,交友倒不算吃亏。
然而正当她素指碰上盒子的锁,正要打开看看里面物事,门口的人又开始支支吾吾,半天不见说出一句话。
她无奈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少年听到楚钰问话,倏地脸皮一紧,蹲在门口刨着栏杆抱着木栏。他额前几缕头发脱落下来耷拉在背脊上,从公主的角度看过去,隐约能见到少年脸颊上泛起的一丝红晕。
见到少年从来没有表现过的害羞样,楚钰感到新奇地挑眉。又等了一会儿,少年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阿楚……你手臂上的守宫砂是怎么回事啊?”
季向凉扫了一眼楚钰就反回头继续扣着木头。掩在头发下的耳朵却尖尖竖起,仔细听着身后一举一动。
少年对他说的话自己也感到懊恼,怎么会问出来呢?
但他从方才心思就在这上面没下来过,他也不知晓他想听到什么回答,他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想问这个问题?他只觉得或许问出来会舒服些。
然而这边少年或许情意绵绵,但站着的公主却未必领情。楚钰僵住身体,眼神艰难地扫视自己妆容。
为了舒适她的亵衣是宽袖,方才情急之下抓住衣襟,锦袖不慎滑落露出一截手臂。
她低头,只见玉藕般的手臂上一点嫣红鲜红如血,宛如处子落红,罪恶而恶心。
熟悉的呕吐感传来,公主嘴唇微动控制住,半晌她才低声道。
“你,说,什,么?”
声音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一字一句。
然而我们的傻大个季向凉在门外对危险一无所知,一心执著答案。
“我……守……”
“滚!”
女子声音尖锐刺耳,季向凉受惊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举止优雅的公主殿下会发出如此尖锐的嘶吼。
屋内红衣灼灼的楚钰用力掐住自己颤抖的身体。手中的盒子再也拿不住,摔落在地,洒出一地璀璨。
然而满室光华却没有得到新主人注意。
听到屋里脆响,季向凉从蒙圈中回神。待他匆忙冲进屋内看清情况的一刹那,少年的身影一瞬间僵硬。
室内一片混乱,地上倒着摔落的会发亮的首饰,椅子,还有满地残碎瓷片。
一地狼藉,他慢慢沿着触目惊心的斑驳碎瓷片上嫣红的血珠呆愣地向里探索。倒落在地的红烛扑腾几下终于熄灭,殿内归于黑寂。
岚木嵌金床榻两旁青灰色的帷帐放下垂向地面,少年找到了把自己锁在这四角空间里的姑娘。
习武之人视力卓越,季向凉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帷幔后女子缩在床脚,雪白长袜上血迹斑斑,张大眼睛直直看着前方,表情空洞,抓着衣服的手细微颤抖。
这是他认识公主六年来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某个角落倏地疼痛无比。他握刀的手缓缓抚上心口,眉头微蹙眼眸中满是困惑不解。
他不明白见到小人儿平日冷傲的表情不再,自己触及她眼里空洞时心为何会如此疼痛,甚至胜过他以往任何伤口给他带来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