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位嬷嬷的询问,早已酝酿好计谋的二人自然是一口答应。
“那便多谢嬷嬷了。”
阮桃福了福身,却叫那嬷嬷吓得跪了下来:“王妃殿下,这可使不得,老奴只是一个奴才,怎当起得您一礼?”
“嬷嬷是宫中老人,论阅历与经验,都是顶顶厉害的,往后几天还要请嬷嬷多多指教才是。”
阮桃笑着将她扶起,果见这位嬷嬷脸上笑得宛若一朵盛放菊花似得,果然很是受用。
“王妃客气了,老奴定会尽心竭力。”
那嬷嬷又郑重地行了一礼道。
往后的几天里,这宫中派来的嬷嬷都被阮桃死死缠着,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
自然,也不会有在王府内打探消息的时间。
无论这嬷嬷是哪一方派来的,她都注定将无功而返了。
时间过得极快,很快便到了皇帝举办寿宴的日子。
凤玦的伤口在勤换药的情况下已在慢慢好转。
但他受伤的肩膀仍不能大幅度动作,否则便有将伤口撕裂的危险。
顾及到他的伤势不可太过颠簸,阮桃二人婉言谢绝了皇宫派来的车马,而是挑了一名亲信车夫驾驶马车。
这样一来,他们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不少,直至华灯初上方才远远见了此次举办宴会的保和殿。
保和殿外已然点起了宫灯,几乎五步一人、十步一灯相迎,将阶下映得恍如白昼。
阮桃与凤玦下了马车,在宫女的引领下朝殿内走去。
若说阮桃先前赴宴所去的交芦殿清新雅致,那今次凤帝寿宴所在的保和殿则是雍容华贵,处处透着大气与辉煌之感。
借着鹅黄色的宫灯可以看见,保和殿乃是采用最高仪制的建筑,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门进旁的顶梁柱皆为红漆金箔所饰。
即便是二人脚底所踏的台阶,也皆是用汉白玉制成,其玉质质感厚重,可堪“白玉无瑕”一词。
整整三十九阶台阶,因拘着宫中的规矩,二人不得不耐着性子一阶一阶地往上行,连腰间所佩玉饰都不得晃动半分。
今日的阮桃身着一袭金粉襦裙,照旧是被迫镶了满头的珠翠。
若不是顾念着凤玦身上的伤,她怕是要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教那步摇拖得倾斜过去。
凤玦也看出了她的无奈,但皇宫之内处处讲究,礼不可废,他也只是捏了捏阮桃的掌心以示安慰。
好不容易入了殿,二人齐齐行过礼,方才在凤帝的示意下上了座。
二人的位置距离凤帝不远,四周坐着的都是些皇子以及皇族亲眷们。
待到坐下来,阮桃才觉得轻松了些。
虽然头上的珠翠依旧压得她脖子发酸,但总归不用再拘束地站着。
高座上的凤帝与凤后端坐其上,说了一番客套话,方才宣布寿宴开始。
当然,流程至此时却还不能大快朵颐,众人皆起身三呼万岁后,方才在凤帝满意的笑容中执箸。
寿宴正式开始,隐于帘后的各类琴瑟等乐师便也奏起了乐。
其乐恢宏大气,颇具帝王之威。
依祖制,群臣献礼,先由司礼的礼官唱礼单,再令宫女献上。
阮桃百无聊赖地听着,只觉得那礼官的声音教人昏昏欲睡。
此时,诸位皇子们的礼物也都一一呈了上去。
“五皇子,南海珍珠一枚。”
礼官的声音忽然上扬了一个调子,惊得阮桃险些朝前扑去。
还好凤玦眼疾手快,伸手拽了一把她的衣袖,才教她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小心些,那些人可都在盯我们的错处呢。”
凤玦佯装为阮桃整理衣襟,凑近了压低声音提醒她。
阮桃自知方才有些过于松懈了,轻咳一声以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那些看向他们的目光,也从探究变得有几分暧昧与戏谑之意。
不少不晓内情的臣子只觉得他们夫妻恩爱,好不羡慕。
那厢礼官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很快便都被宫女掀开绒布后露出的那枚珍珠吸引了目光。
那枚珍珠竟是罕见的金黄色,通体浑圆,光泽也极为通透。
“父皇,此珠乃儿臣遣人远去南海,自深海内取出的南海之珠,世间绝无二件。”
“愿父皇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五皇子起身朝高坐上的凤帝恭敬行礼,脸上虽多有掩饰,但仍皆是自得之色。
“皇儿有心了。”座上的凤帝却是只淡淡一笑,未见太多的喜悦之情。
“南海珍珠?怕是用人命填的血珠吧。”
凤玦沉声说着,眼底晦暗难明,却明晃晃地显出了不屑来。
“这是何意?”阮桃也刻意地压低声音与他对话。
“南海乃是偏远之地,即便是渔民也鲜少去那等地方。”
凤玦看了她一眼,还是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南海一地天气变幻莫测,风暴多发,行船已然是极为不易。而在这种情况下下海摸珠则更是令许多老资历的船员也望而却步。”
凤玦说着,眉宇间尽是冷厉之色。
“若不是为利益所驱使亦或是受权势所逼,又岂会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去做这要人命的活计。”
阮桃也皱了皱眉,看向五皇子的眼神多了几分厌恶。
她虽未见过出海乘船,但也好歹是官宦世家的女子,自然知道珍珠的稀有以颜色、色泽、圆润与否作为划分。
观这珍珠的品相,足以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珍品。
这也意味着,这颗小小的珍珠上面,所沾染的人命恐怕也是要以成千上万来计数。
“二皇子,千里江山图一幅。”
这边二人讨论之余,礼官已然很快念出了下一件献礼的名字。
此话一出,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有几位臣子碰杯的手都悬在了半空。
人人脸上都是惊诧之色,险些没将下巴落在案几上。
那边二皇子也已然亲自到了殿中,将那画卷展开。
那画上江河烟波浩渺、群山层峦叠嶂,并有水榭亭台、山林村野等数处美景穿插期间,几乎每一处都是精心雕琢而成。
如果说那南海珍珠是世间罕有,那这“千里江山图”便可以称得上是世间难觅了。
“愿父皇圣体康健,福祚延绵。”
二皇子不若五皇子那般张扬,而是内敛沉稳许多,道贺时并不邀功,只是语调平缓地恭祝。
“父皇乃天下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儿臣机缘所得千里江山图,非凡尘俗物,方勉强配让父皇赏玩。”
此话明里是在恭维凤帝,暗地里却是踩了二皇子一脚,直言他的南海珍珠不过一件俗物。
“皇儿想得周到,朕知你心意。”
凤帝仍未有太大的反应,但却在贴身内侍将画卷呈上时抚摸了好一会,显然是对这件东西极为满意。
阮桃本着看好戏的心思朝五皇子那偷瞄了一眼。
果然,同样也看出来了凤帝心思的五皇子的脸阴沉了一片,但又不得不勉强摆出一副虚伪的笑意。
这才只上了两位皇子的礼物,殿内已然暗潮涌动起来。
但凡知情者都看得出来,二皇子与五皇子不合已久,此番二皇子占了上风,五皇子自然是要在暗地里继续较劲的。
接下来便是些不算出众又珍贵的东西,礼官每念到一件便有人起身道贺。
像是三皇子送的沧海夜明珠与四公主送的并蒂莲翡翠等,都在凤帝微微颔首间被宫女放置到一旁。
很快,礼单上的名字便念到了凤玦。
“玦王,绮兰草一株。”
话音未落,殿内已压抑不住起了不少窃窃私语之声。
若说其他人还只是私下议论纷纷,那行事张扬的五皇子已然是出言嘲讽了。
“今日可是父皇大寿,皇叔怎地就送了这般物件,难道是王府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想找父皇讨个恩赏?”
此话可谓十分尖酸刻薄,令座上的凤帝都皱了皱眉。
然而凤玦只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便教四周都噤了声,连带那五皇子也被他那过于冷厉的眼神惊了一下。
只是五皇子只是一愣,却未曾停下嘲弄的话语:“皇叔莫要这般恐吓我等,难道侄儿所说并非实情吗?”
凤玦却不搭理他,只当他是嗡嗡作响的苍蝇般视若无物。
五皇子气得眼底泛红,但为免失了风度,又不好再一意孤行地嘲弄下去。
凤玦起身行了个极为标准的礼道:“恭祝吾皇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凤帝挥挥手示意他免礼,面上却颇有几分耐人寻味之色道:“朕也颇为好奇,你所呈上的贺礼,有何奇特之处?”
此话一出方才安静的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凤玦,只等他把这么一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植物说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出身来。
而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三皇子却支撑着脑袋躲在角落里望向那一群幸灾乐祸之人,深邃的眼底藏着贪婪之色。
阮桃依旧端坐着看着凤玦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满满的自信之色。
无论是出口嘲弄的五皇子还是其他妄图看戏的人,都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这株绮兰草,可没有它表面上那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