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婆子见宁老夫人有所好转,又惊又喜。
“王妃可真是太神了!”
阮桃没有像她那样掉以轻心,谨慎地道:“宁老夫人,请将手伸出来,我再为你诊治一番。”
宁老夫人此时脸上气色好了不少,喘息声虽然也有些重,不过比起之前来,已经好了不少。
听阮桃如此说,宁老夫人便从花纹繁复的锦被里伸出了手。
因为二人都是女子,没有那些多余的规矩,用不着悬线诊脉。
故而阮桃便直接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开始为宁老夫人号脉。
阮桃凝神注视着宁老夫人,细细的感受那脉搏一丝一毫轻微的搏动,很快便将宁老夫人现在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家接着她收回了手,替宁老夫人将手放入锦被内盖好。
“王妃殿下,我们家老夫人怎么样了?”
一旁一直紧张等待着的婆子,此时也是有几分按捺不住,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方才为你们家老夫人诊脉,知悉了她的病情与本王妃先前所想的相差无几。”
阮桃先是给予了她肯定的回答,接着又皱了皱眉道:“咳而上气,喉中水鸡声,是喘鸣之症的表现。”
“先前宫里来的御医说,咱们老夫人的病症乃是心气衰竭,原来竟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婆子如此说着,颇有几分愤愤不平之意:“那些个庸医,食君俸禄,却连误诊这等天大的错事也能犯!”
“这倒也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错。”
确认了病症之后,阮桃便也放松了不少。
“此番我也是先行猜测了宁老夫人的病症,做了一番尝试才确定下来。”
她说着由随身的荷包之中取出一套银针来。
“宫中的那些御医多半是妇科圣手或是简单地为各位皇子及陛下等人开些调理身体的方子,极少有接触各类疑难杂症的经历。”
阮桃朝身边的红羽使了个眼色,红羽便朝屋内众人福了福身,接着出了门外。
那婆子与宁老夫人都有几分不解,但却并没有出口询问。
因为方才阮桃的表现已让她们完全相信了这位十分年轻但却医术高明的王妃。
未过多时,红羽便端着一盏烛台走进了屋内。
屋内的光线并不暗,加上这一道红烛之后,反倒有些过于亮眼。
接着阮桃便打开了软套,从中取出了一根银针。
她将那银针放在火上灼烧片刻,继而搁置在自己的手心。
就这样一直将软套内的那一整套银针都灼烧了一遍,方才缓缓地出了一口气。
“还请宁老夫人背过身来,容本王妃来为你下针。”
接着宁老夫人便在那婆子的搀扶下翻了个身,将上身的衣服褪至腰间。
阮桃的手下得极稳,准确无误地扎入宁老夫人周身的穴道之中。
只是为过多多时,宁老夫人的喘息声又变得急促起来。
一旁的婆子看得着急,但是也只能干瞪眼,却不能做出什么实际的动作来。
阮桃又执起了一根银针,只是她的手却顿了顿,时间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宁老夫人,接下来这一针要听从您的意见。”
“王妃请说。”
此时,宁老夫人又似乎好转了些,说话也变得顺畅了起来。
“此针有两种下法,一种是循序渐进,多次调养,便能保安然无虞,只是这种方法需要的时间较久,少则数月,多则半年。”
“若是这般,可就太过于麻烦王妃了。不知另一一种方法是什么?”
这位宁老夫人果如阮桃所预料的那般回答了。
“另一种方法则是下一剂猛药,一次性便将令老夫人体内的淤痰逼出,虽会损耗些血气,但于身体并无大碍。”
阮桃在未接触过这位宁老夫人的时候,便听说过她亦是武将之后,虽生得一副柔婉温和的面容,却最是英毅不过。
当初苏蓉嫁入宁府也是有这位宁老夫人的授意在。
并且在苏蓉正式入了宁府之后,苏蓉那位婆婆虽经常为难与她,但在宁老夫人的周旋下,二人还算过得融洽。
故而苏蓉在阮桃面前也时时夸赞她的这位外祖母,说是十分敬佩她的为人处事。
虽然两种方法都是可行且对身体无害的方法,但作为一名医者,阮桃还是将选择权交予了宁老夫人。
并且阮桃其实更想让宁老夫人选择前一种方法。
毕竟宁老夫人年事已高,若是损耗了血气,虽无大碍,要补回来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那边请王妃用第二种方法,为老身施针吧。”
那边宁老夫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说出了这话。
既然宁老夫人已经有了选择,阮桃便也不再多费唇舌。
“宁老夫人,待会儿我下针的时候,你可能会有些不适之感。”
即便如此,阮桃还是贴心地提醒了宁老夫人一句,以免她一会儿感觉到身子上的异样过于惊慌。
其实喘鸣正规的疗法是阮桃所说的第一种疗法,也是为大多数医者所接受的疗法。
而阮桃所说的第二种疗法,则是她当年与师父无量道人走南闯北时,为路遇的那些有同样症状的乞丐们治疗时所用的方法。
因为那些乞丐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与精力进行二次治疗,同样也并没有多余的银钱。
故而阮桃也是剑走偏锋,选择了较为激进的疗法。
当时就连无量道人也隐隐觉得她这个法子或许会有隐患。
只是多年之后,那些阮桃诊治过的病人依旧活得生龙活虎。
甚至因为用了这种方法,早早地将淤积的痰逼出,反而在好转的速度快了许多的同时,几乎断绝了病根。
这也是桃夭之名在江湖上盛行的原因之一。
当初无量道人以修炼医术为名,带着阮桃游历了好些地方,而桃夭的名声也是在这每一次行医中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
“王妃无需担心,老身已经做好了准备,王妃动手便是。”
宁老夫人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阮桃也便不再继续等待下去,两指捏住那个银针,便要往下扎。
当那根针接触到宁老夫人的皮肤表面的时候,帘子外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阮桃因要专心找准穴位,无暇他顾,故而并没有在意外面的动静。
而当那个银针完全扎入穴位之中时,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便掀开帘子闯了进来。
那银针扎入穴位时,恰好有一滴血液从那儿渗出,随着中年男子踏入的脚步,那血珠也滚落在床上。
宁老夫人紧紧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甚至有几分狰狞。
就在中年男子走到阮桃身前的那一刻,宁老夫人忽然痛苦地捂住了喉头,咳出一大团带血的浓痰来。
那触目惊心的红色落在枕帕上,吓得一旁的婆子连忙拿了干净的手帕去擦拭。
“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阮桃伸出的那只手上,眼底的怒色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阮桃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她继续依照流程将那银针旋转了三周,方才将银针拔了出来。
那中年男子见阮桃不肯回应,甚至有几分粗暴地将阮桃拨到了一边。
“母亲!母亲您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面露焦急之色,急匆匆的想要将宁老夫人扶起来,但宁老夫人却是一副极其虚弱的样子,一动不动地趴着。
当下那中年男子急得眼眶都红了,转过头来对着阮桃急声道:“王妃殿下,臣敬你是皇族中人,可你也不该私自前来为我家老夫人诊治!”
其言语之中,颇有责怪之意,就差指着阮桃的鼻子说她治坏了自己的母亲了。
“宁大人无需着急,令母只是一时气血虚渡,还未缓过来罢了,并无大碍。”
阮桃心知这位便是那中书令宁远山大人了。
虽然被他极其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许久,阮桃却并没有十分生气。
这位宁远山大人也只是因为过于关心宁老夫人才会如此着急上火。
她依旧仔细观察着场上宁老夫人的动静,只想看宁老夫人恢复的情况是否如往常病例一般,若有异常便立即出手救治。
“王妃殿下,下官并非不相信你的说辞,只老夫人这病症下官早已求了宫中太医诊治,却依旧不见好转。”
听阮桃如此解释了,宁远山眼底的怀疑之色却分毫没有减弱,反倒愈发咄咄逼人起来。
“本按照太医的方子调养,兴许还能令病情缓解不少。此次若有什么万一,即便你是王妃殿下,下官也绝对会上本奏,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就差立即收拾行李,差人上顺天府尹击鼓鸣冤了。
“本王妃既然敢为老夫人诊治,自然有把握在身,绝不会置老夫人性命于不顾。”
阮桃见他如此胡搅蛮缠,不听劝告,当下神情也冷了下来。
只是二人现下僵持着,也无法得出一个准确的结果,一切还需得等宁老夫人缓过来,再与二人分说。
一旁的婆子却并未插话,只是仍细心地为宁老夫人擦拭着咳出的浓痰,以免堵塞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