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二人耐心地听完了仡侨兰的诉说,阮桃随后便问出了众人最为担心的问题。
“破解的办法并非没有。”
仡侨兰缓缓地说着,显然有几分迟疑。“只是想要彻底的解决当下的困境,就必须得将我们苗族的炼体蛊毒彻底摧毁。”
“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凤玦忽地开口道:“素闻苗疆极其重视传统,从首领的言谈中可以看出,只要有机会,诸位首领便会不惜代价拨乱反正。”
他忽地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可是你们是否想过,现在喀香卡一姓不甘于仅仅做一任的王,而是想长久地霸占这个位置。”
阮桃的神色也极为凝重,接道:“喀香卡一姓皆野心勃勃,但却并不个个出众,德不配位必将招致灾祸,一昧地固守只会让秩序崩塌得更快。”
“你们说得对。”仡侨兰此时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好一会儿才松开。
“来吧,我告诉你们破解这炼体蛊毒的方法。”
仡侨兰带领着他们行至内屋,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并递给了阮桃。
那页纸张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上面却只写了短短一行字:无声无色无影,无知无用无能。
“这是何意?”阮桃看了一眼那张纸上的字,却并未想出什么眉目来。
“这是我们苗疆的神留下的旨意。”仡侨兰的视线忽然落向了远方。
“神给予过我们指引,‘无声无色无影’乃是指神殿会在挑选下一任王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神山之上。”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温柔而忧伤,轻声诉说着:“每一次,神殿的试炼都会让不少勇敢的苗疆人丢失性命,回归神的怀抱。我的爱人也是在那个时候离开了我。”
随即,仡侨兰又好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道:“虽然不解其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后半句‘无知无用无能’,指得便是可以破解炼体蛊毒的东西。”
“那神殿下一次出现,大概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阮桃与凤玦都不是会刻意打听他人私事的人,因而都极有默契地略过了方才的一段话,转而询问起有关神殿的事来。
“根据以往的时间推断,应该就在这两三日之内。”仡侨兰沉吟片刻道。
“这应该也是他们想要在这个关头控制诸位首领的原因吧?”
阮桃一下便抓住了其中的要点。
“是的,开启神殿的‘钥匙’,一直由诸位首领保管,他们的目的便是阻止神挑选新一任的王。”
“因为你们只能承认神挑选的王,而并不能通过自己推举选出新的王。”
凤玦挑了挑眉道:“否则他们就会有正当的理由拥戴喀香卡一姓的族人为王。”
“正是这个道理。”
仡侨兰点了点头。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有关于几日之后开启的神殿的事,由此便定下了简单的计划,只等神殿开启再做更为详细的打算。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间便到了神殿开启的时刻。
簌簌寒风中,一行人穿着厚厚的衣袍站在了雪山之巅。
根据推断还有不到一刻便是神殿降临人间的时辰。
众人皆屏息凝气,翘首以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众人所呼出的雾气一次又一次的升腾又弥散开的过程历经了上百遍。
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一座高大巍峨的神殿凭空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一刻,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阮桃与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了。
那是一座外表上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的建筑,高耸的门墙看起来更像是来自于中原的形制,而并非苗疆建筑。
如果这样拿什么来形容它的话,这一座建筑给阮桃的感觉便是中原的寺庙。
它神秘而古朴,庄严且肃穆。
神庙的外墙并不是奢华的金色,它的整体都是纯净无瑕的白。
但偏偏那片白色又宛如最新鲜的牛奶一般,没有一点儿的褶皱。
而它的门则是看起来高大厚重的石门,但直面那扇门时又不会有过于沉重的感觉。
因为太过于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神庙,阮桃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喘气间带了几分急促。
这时,三大古老姓氏的首领都已走上前去。
仡侨兰与寨柳一姓的首领寨柳闫以及卯蚩一姓的首领卯蚩信并肩而行。
三人手中皆拿着“钥匙”,并一齐将它摁入了神殿门内的凹槽之中。
所谓的“钥匙”便是三枚精致小巧的银环,指头大小的圆环上以梵文雕刻了每把“钥匙”上各式不同的花纹。
神殿虽是一个超出众人认知以外的存在,开启神殿的过程却意外的质朴无华。
随着三枚银环没入凹槽之中,神殿的石门缓缓洞开。
待神殿内部的景象像展开的画卷一般呈现在众人眼前时,除了早已见过神殿的首领们,众人皆吃了一惊。
与他们所想象的庄严肃穆的内殿不同,在石门完全敞开之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幅极其优美的山水画。
郁郁葱葱的草地、高耸的树木以及没有束缚肆意生长的藤蔓,奔涌不息的水流从长长的走廊下蜿蜒而过。
眼中的景象让阮桃只觉得来到了某处世外仙境,而并非苗疆神殿。
“这竟然就是苗疆的神殿吗?”
她不由惊叹出声。
“和你们想象中的神殿一定大为不同吧!”
卯蚩信首领与他的名字的端正极不相符,他见阮桃惊讶的模样,笑得有几分调侃之意。
“总不能所有神殿都板板正正一丝不苟吧,哈哈哈。”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缺并没有人接上话茬,只有阮桃还算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这位首领便有些尴尬,摸着鼻头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好了,阿信,事关苗疆生死存亡,你就别再那么没正形了。”
寨柳一姓的寨柳闫便显得沉稳了许多,他拍了拍前者的肩膀,但并没有责怪之意,只是淡淡地以叙述的语气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卯蚩信撇了撇嘴,转而望向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仡侨兰:“那么,就由兰姐来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仡侨兰“嗯”了一声,便走到了石门之前。
“此处便是我们苗疆神殿的入口,进入其中便会进入神的幻境,幻境中会有种种考验。”
她望向了阮桃二人,郑重地鞠了一躬,又道:“二位皆是中原之人,本不该让你们以身涉险,只是事态紧急,只得劳烦二位了。”
阮桃与凤玦皆回以了中原的礼节,接着对视一眼,便齐齐走入了神殿之中。
与他们一同进去的,还有几个从不同部族之中挑选出来的年轻人。
进入神殿的一瞬间,阮桃只觉得耳旁的风声在一刹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就连方才在神殿之外看到的景象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像是被丢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周身都是一片漆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才有点点滴滴萤火虫一般的亮光乍然出现。
接着,这些萤火之光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将她整个吞没。
再次睁开眼,她竟是回到了阮府之中。
水榭楼台、雕梁画栋,以及一旁惊慌失措的侍女。
一切都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阮桃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小小的手里还剩一半的鱼食浸在了水里,都被水给泡发了,鼓鼓囊囊得像一个个小脓包。
而在阮桃的对面,身为始作俑者的阮莲,正笑得前仰后合:“你们看她那个样子,像不像个落汤鸡。”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便是她九岁那年所遭遇的事,同时也是改变了她一生的转折点。
看着嚣张跋扈的阮莲,阮桃只是冷冷地,以一个不属于九岁孩子的冷静目光注视着她。
若不是亲身经历,又有谁会相信一个还没有半人高的孩子竟会对自己的姐姐有如此大的恶意。
从小便失去生母的阮桃,在阮府内过的便是这么一种日子。
自从继母过门之后,阮桃便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位继母只会看在阮父面前假惺惺地关怀她,背地里却暗自克扣她的用度。
那时她尚且懵懂,不知反抗,因而一直被继母拿捏着得过且过。
但就在她年岁渐大时,她的妹妹三小姐阮莲也出生了。
阮莲的身上似乎带着从她母亲那儿继承而来的一脉相承的虚伪。
她一边仗着自己有母亲撑腰胡作非为,一边在阮父面前讨好卖乖诬陷于阮桃。
此番景象如此熟悉,不需多想,阮桃便早已记起记忆中的这个节点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神殿给予她的第一重考验便是幻境。
阮桃变回了九岁时的模样,也被带回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天。
当时的阮桃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继母来说便是如鲠在喉,意图明哲保身,却遭到了更无止境的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