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小男孩听到阮桃的话眼前一亮,就在阮桃以为他要提出什么要求时,他却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求姐姐救救我阿妈。”
他微微抬起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簌簌落下几滴眼泪来。
“快些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
阮桃将他扶起,用手帕为他擦拭干净眼角的泪痕:“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事尽管与姐姐说便是,何须行此大礼。”
“我、我叫仡侨恪,从小便在仡侨部落长大。”
小男孩抽了抽鼻子,带着些许鼻音道。
“我的阿妈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只是她在生我的时候血崩,从那以后身体就非常虚弱。村里的神婆说阿妈今晚再不退烧,恐怕就活不长了。”
说着说着,仡侨恪又开始抽噎起来。
阮桃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随即道:“不要担心,姐姐便是中原来的医师。你与姐姐说说你阿妈的症状可好?”
“阿妈从昨日晨起便一直咳嗽,到午时已卧床不起,只道全身没有哪处不是酸痛的。”
仡侨恪强忍着泪意缓缓道:“到了今天,阿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睡在我烧暖了的炕上也打着寒战。”
“我明白了。”阮桃略一思索,便牵起了他的手,将他带往主帐的方向。
“再等一会,姐姐带着药材跟你去救阿妈。”
还未入营帐,阮桃便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
掀开帐门,果然看见角落中静静躺着裂成了好几块的茶杯。
这些个礼官争论不休倒也罢了,竟气得吹胡子瞪眼,开始互相投掷桌上的茶杯等物。
到这份上,坐在首座的凤玦也是不能再隔岸观火了,当即一拍桌案,成功地将快要变得不可收拾的场面按了暂停键。
“本王是让你们过来商议如何与苗族人交流的,不是来看你们像市井流氓一般吵架的!”
凤玦气场全开,一双阴冷的瞳眸像蛇似得盯着那群礼官,教他们不再敢擅动。
“可是王爷,此次出使苗疆的任务乃是陛下亲自颁布的圣旨,若是我等办事不力,轻则丢官弃爵,这重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一位蓄着雪白长须的赵姓礼官嗫嗫嚅嚅地道。
“赵大人,本王知道你们心焦。”
面对这位老礼官,凤玦也是放缓了语气:“只是现下形式尚未明朗,便是争吵也无济于事。”
此话一出,室内一片哀叹之声。
“王爷,妾身有一事想要禀报。”
阮桃瞅准了时机,寻着无人说话的时候,适时插上了嘴。
“副使有什么话尽可道来。”一旁一位眼尖的年轻礼官似乎看到了阮桃身边的苗族男孩,霎时间眼前一亮。
阮桃退后两步示意仡侨恪上前。
“见过诸位大人。”仡侨恪将手覆于前胸行了个苗疆的礼仪。
“这……这是。”那位赵老礼官激动得吹起了胡子。
“这是一位苗族的孩子,而他,恰好懂得汉语。”
阮桃笑吟吟地解说着。
“此话当真?!”
在她身侧的礼官们忽然神色激动起来。
有几个年轻沉不住气的还一个个腾地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茶水给带翻了。
“请诸位大人为我阿妈诊治,我必将尽心竭力以报。”
此话一出,方才激动的礼官们却是安静下来。
“可我们此行前来的队伍中,并无医者随行啊。”
那位赵大人性子耿直,未加思索便将实话说了出来。
不等其他人投来谴责的目光,阮桃便以眼神制止了仡侨恪未出口的话。
“诸位大人放心,我自小便身体不好,有言是久病成医。我看了不少医术,对不少病症皆有治愈的把握。”阮桃淡淡一笑道。
仡侨恪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说,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我相信姐姐,请快些动身为我阿妈诊治吧!”
话已说到这份上,还有几个面露迟疑的礼官也都来不及说些什么了,只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随着仡侨恪去了苗寨。
众人看仡侨恪与那人高马大的苗寨男子交流了好一会甚至开始满脸着急地祈求后,那男子似还是不为所动。
又过了一会,他才回来告诉众人,苗寨的勇士说,他们只能带两个人过去。
这便是苗寨里的人们对他们仍抱有戒心了。
“诸位大人们先回营帐等候吧,我与王爷去便是。”
眼见诸位礼官都一脸愤然,阮桃适时地为他们找了个台阶下:“仡侨恪的母亲染了病,不宜被太多人打扰。”
“再者,诸位大人都是我朝重臣,倘若过了病气啊那可如何是好?”
听了这番话,那些个礼官脸色稍霁,纷纷与凤玦二人行了礼,便告辞掉头回了营帐。
阮桃与凤玦跟随着仡侨恪走进了苗寨之中。
苗寨依山傍水,两旁林立的吊脚楼间,碧水潺潺而流。
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会有人相信,漠漠风沙之后,还有如此山明水净的清幽之地呢?
苗寨中许久未有过外人,一时却来了两个外来者。
那些个正在喂养鸡鸭的、编织竹筐的苗民们皆转过头来观望,就连追逐嬉戏的小孩子们都好奇地望着他们。
虽然受到的关注颇多,但可以感觉到,那些投过来的目光并无恶意。
几人并未多做停留,便顺着路径走到了尽头处的吊脚楼下。
沿竹制的梯子攀上时,仡侨恪还贴心地提醒他们小心别踩空了,搀扶时也不要握得过于紧,以免割伤了手。
攀上二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竹制的桌椅。
环视一圈便可看出,屋内大多是由竹子或打制、或编织而成的器物。
苗疆人都有一双巧手,能将自然与实用完美融合。
穿过一条不长的走道,几人便进入了一个小房间内。
房间并不大,一盏小小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屋子中央是床榻,长长的毡子直拖到地上,一位看起来极为憔悴的妇人半阖着眼,不停地咳嗽着,不时还从嗓子里发出沙哑的“嗬嗬”之声。
“阿妈!”仡侨恪唤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