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手。你这是磨墨还是养鱼呢？虽然烦扰心神这点说得确实不错，从昨天开始，你说你晃悠来晃悠去的就很让人分神。”包括但不限于傍晚她坐着那犯困，头忽然就耷拉下，耷拉下又抬起的时候；她偷偷看窗外小雨的时候；盯着那株别角晚水打主意的时候……
都很分神。
沈可悠正色，把冷宫抱来的鱼缸砚台往地上一搁，双手手指悄摸摸地扶在案沿，正襟危坐要谈正经事的样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更像小猫了……
这么正经的仪态表情……
像话吗？
“皇上，奴婢才疏学浅，技艺不精，在书房近身侍奉陛下就是给陛下添堵啊，奴婢在这只会让陛下分神，耽误了正事奴婢的罪过就大了呀！”善解人意，赶紧接着说，及时阻断他横插一刀，“皇上，你放心，奴婢这就退下！告诉崔尚宫此间缘由，让崔尚宫一定派个最得力的宫女来！”
光速回身，起身跑路。
“站住。”墨卿辰看她演戏演得挺投入，要不是他太了解她说不定还是有可能当点真的。她这闪灵光的脑子，就是没用在正道上啊，但凡花点心思在讨他欢心上，她那破楼梯也不至于还要派人去修缮，直接换个宫就行了。
沈可悠后悔自己没一秒钟冲出去，速度还是不够快啊，又被喊住。
“你，这回不会是想假传圣旨了吧？你想在天坤宫再干几年？”威胁的语气。
“奴婢不敢。”充满怨言，“这砚台皇上若是不当砚台使，要不当水池使？”
美好的生活是奋斗出来的。
看脸色好像还是不行，唉，又得折返跑了。都给他出提高效率的方案了，怎么就非要那汪水呢。算了，她还不想把自己的砚台给他呢。
抱起拿走。
“放下，放这。”墨卿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案上。
“放下，放这。”墨卿辰下巴示意了一下摆着墨兰的窗台，“送都送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虽然样貌丑陋，大而无当，但……说不定哪天能养条鱼呢。”漫不经心地看向别处。
“哦。”一笔赔本生意啊。不情愿地抱到窗台上，“皇上，奴婢来之前，至密宫女前辈们就嘱咐我，让我送完药赶紧回去，今日有特别特别重要的大差事要做。我还是个新人，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敢请皇上批准奴婢早点回去实习，我是说学习。”总之就是挺忙的，既然已经搞清楚昨晚进度条的卡点，就没有继续留在这给他做牛做马的需要了，她要去呼吸新鲜而畅快的空气了。
有些奇绝的风景，适合远远地看，才能既安全，又悦目。
想想自从进了天坤宫，就过上又累又困的宫女生活，昨天在书房，简直就是从前高中夏天极热时候都午后第一节课，困得意识模糊，还要靠爬雪山过草地的意志力，实则是怕被老师抓包的胆怯心理，，天坤宫事太多，动不动还都叫“大事”，还没有找到空闲时间溜出去，也不知道今日的一级戒备是什么。御膳房的兄弟们自那晚一聚，也没机会见面，甚是想念啊。
墨卿辰想着今天若再用她一天，她晚上更累得直不起腰了，梦里指不定做什么惨痛的梦。
“把墨磨好了下去。”继续批改奏折。
“好嘞！”差点就脱口而出“好嘞亲，欢迎惠顾，路上小心慢走！明天再来哦！”使出满满的诚意，带上销冠发自内心的要感染全世界的真挚微笑——磨墨。
磨出热情，磨出骄傲，磨出对信仰的坚守！
好了，完事走人。
墨卿辰忍笑看她磨墨跟磨刀似的使劲。
看她离开的轻盈背影，却略感失落。
她就这么想离开他吗？
傍晚，沈可悠正要收拾收拾去当下班女孩，结果走到天坤宫宫女寝屋前的回廊。
又被包围了。
至密宫女们亲善起来真是令人恐慌啊
“可悠，”梨酥双手握起她的手，“我今晚有急事，跟我换班吧跟我换班吧跟我换班吧……”
沈可悠感觉再晃下去，手要被晃断了。
“梨酥呢梨酥……”伸手偷偷去摸梨酥的手。
然后眼看着手它走了。
它咋走了呢。
别走啊。
“我不行啊，今晚绝对不行。就今天不行啊，别的你们换。可悠，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啦，你就答应了吧。桃酥，给可悠值夜钱啊。”梨酥手缩到身后去了都。
沈可悠心想，上晚班这事从古到今都不受欢迎啊。
她手腕突然被绿茶抓住。
干嘛？
还使劲挖开她握起的爪子。
绿茶给桃酥一个“拿出来，赶紧拿出来”“别小气”的眼神。
接着，赶紧手腕又一紧。眼看梨酥也上手摁手腕了。
但是，她没挣扎啊。她们这是有多不想值夜班啊。
接着，看桃酥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决心毅力，掏出了一吊钱。
犹犹豫豫地放过来。
被绿茶一把摁在她手心。
迅速把她手指展开，然后包住钱，摁严实了送她手回去。
其他人等后退好几米。
“可悠，钱都收了，今晚就靠你了啊！你放心，只要没出现意外情况，都我们值夜！你就是我们朝思暮想盼来的希望啊。”绿茶的手依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沈可悠严重怀疑，如果她不答应，手是不会松了。
不就值个夜班吗？就她的睡眠质量，自己裹着个被子睡着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吧。”把钱收进怀里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啊啊啊啊啊啊——”
被一群女疯子扑上身。
夜色降临。
望着窗口，惨白的月亮，她想起那部叫《小丑》的恐怖片海报上，小丑极弯的笑容。
挂在柳梢，一抬眼就能看见，躲都躲不掉。
她在侧殿的墙角盘腿坐着。
侧殿空旷得跟荒原似的，一阵阴风吹过，刺啦啦的帷幕帘动声。白色的跟床单似的大帷幕，扬得老高，像……
会动的裙摆……
小时候在邻居家看的恐怖片里，燃着昏暗烛光的灵堂也呼呼地吹飞起白色的帘。然后在跪着的女主角看不见的房屋一角，缓缓漏出了灵堂不该有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