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荀铮捂着后脑,直直的向下倒去,荀母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尖叫,荀父楞在原地。
女人颤抖的举着红酒瓶,眼里是猩红狠戾,在她被荀铮抛弃的那一瞬间,她就起了心思。
“莜……莜莜……”
荀父赶忙跑过来查看父亲的伤势,老人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荀莜突然笑了出来,阴森可怖,她扔掉酒瓶,蹲在地上发抖。
“爸爸……是爷爷……是爷爷逼我的……他要……他要害我……”
“爸爸……我没有错……我没错……”
荀父有些害怕这样的她,但他只有这一个孩子,他不能把自己孩子的未来葬送。
“老婆,过来和我一起把爸爸架起来。”
“好……好……”
殷红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渗出,荀父和荀母将荀铮架了起来。
“爸爸……把爷爷……把爷爷从楼梯上推下去……”
荀莜抬头,空洞的眼里全是狠戾。
他们伪造了一场意外,荀父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打电话给了家庭医生。
“爸爸……我……我害怕……”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荀莜呆呆的看着楼下躺在血泊中的老人,后知后觉的害怕涌上心头。
“别怕……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
“你回国去,回国去躲躲,爸爸会把事情处理妥当的。”
“好……”
荀母当即订了明晚的机票,又将荀莜扶回房间。
她抱着头缩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角,战战兢兢一夜难寐。
天亮的时候,江浅终于见到了几日不见得黎束,黎束接了乔荞的电话后,便急急忙忙的跟江浅打了声招呼,先赶了回去。
江浅和顾知年约了午饭,她将行礼收拾好,便和纪泽衍往餐厅赶。
“喂?年年!”
江浅接起电话,正在打着方向盘的男人听见她的声音后,手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双眉紧锁。
“小公主又睡懒觉了?我和你的kito老师等的菜都要凉了。”
果然顾知年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手机里透出来。
“哎呀,我很快就到了,再等等我嘛,年年辛苦啦。”
小姑娘自然的撒娇,听的纪泽衍眉头锁的更深,她挂断了电话后,他淡淡开口。
“为什么叫他年年。”
“嗯?因为他叫顾知年啊?”
江浅未抬眼看男人,只是低着头回着顾知年的消息,对方发来了几张图片,惹的小姑娘咯咯的笑出了声。
“你知道他叫顾知年啊。”
“什么?”
小姑娘终于抬头望他,带着些莫名其妙的探寻。
“知道,就叫全名。”
“……”
江浅怔住,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她真不知道他吃哪门子醋。
“纪总裁,好霸道啊。”
她撑着下巴歪头望他,故意调笑。
“所以乖乖听话。”
男人勾唇,长睫遮挡了眼眸,藏起不可察觉的无理取闹。
“驳回。”
小姑娘笑的甜蜜,眼睛弯弯的没有杀伤力,语气却拒绝的利落干脆。
“……”
无理取闹变成了微怒,他又沉闷不说话,气场甚至都弱了下来,男人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那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嘛……”
她最吃软不吃硬,他只要一闷声,她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我不高兴。”
男人的语气软的甚至透出可怜,他又穿了白色的卫衣,干净的让人不忍心惹他难过。
“为什么不高兴。”
“你分明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吃醋了。”
“好,那我知道了。”
对话结束,车子稳稳当当停入车位。
“你可以像以前那么叫他。”
他突然开口,她愣了愣,以为一个吻就让他消了气。
“叫完了,也要像今天这么吻我。”
果然又听他开口,她就知道在他的圈套里他不会吃亏。
“我要是不呢。”
“你又拒绝我?”
他又装的可怜兮兮,他知道她对他最是顺从。
所以他赌她不忍心,他赌她对这样的他没有任何抵抗力。
“你故意的……”
“还要拒绝吗?”
“不要了。”
她又低头吻他,带着星碎的笑。
他是个成功的赌徒,
至少赌对了所有结果。
两人依偎在一起进了餐厅,顾知年一眼就看到了江浅,高高举起手朝她摆了摆,示意她过来。
顾知年站起来准备抱江浅,却被纪泽衍暗暗挡开。
“哎呀,纪总裁让我们好等啊。”
“和你吃饭,不在我的行程里。”
男人淡淡瞥了一眼故意挑衅的顾知年,依旧淡漠的不近人情。
“好啦好啦,话怎么这么多。”
江浅挤开两人,随后坐在了kito的身旁。
“小浅,你不和纪总坐一起吗?”
察觉到纪泽衍有些不悦,kito笑着给江浅倒了淡奶茶。
“我今天晚上就回去了……又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老师了嘛……”
小姑娘抱住kito的手臂很是亲昵,男人低头,金色的头发微微垂落,他摸了摸小姑娘的软发,眼里是宠溺的温柔。
“不会的。等办完最后一件事,阿年就会带我回家。”
他们说话的工夫,顾知年已经被迫跟纪泽衍挨在一起落坐。
“回……家?”
小姑娘惊喜的抬头望向顾知年,她捂住嘴巴,眼睫轻颤。
“回家?”
她又重复一遍,眼尾有些微红。
“对啊,回家。”
顾知年喝了一口奶茶,眼底泛着认真,有坚毅。
“是我理解的回家吗?”
“是的。”
回家,是回顾家。
当年顾知年的父亲顾执,当着kito的面打了顾知年打了一巴掌,从此顾知年带着kito远走高飞,再没回过顾家。
顾执让他,在顾家和kito之间做选择,而那一巴掌,是因为顾知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kito。
“啊……你们都在一起多少年了……”
江浅掰着手指头,细细的替他们算着。
“小浅,八年了。”
顾知年在十七岁的年纪确定自己喜欢kito,所有人都说他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对“喜欢”和“爱”这两个词都还太模糊。
只有顾知年知道,十四岁是相遇,十五岁是追逐,十六岁是迷茫,而十七岁,不是叛经离道,是对心里那份感情的肯定和执着。
从十四岁到十七岁,他用三年的时间确定自己有多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不顾一切。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他用八年的时间告诉反对的人,他们的爱情,不是开玩笑。
“八年,他们认输了。”
顾知年挑眉,眼底带着胜利者的狂欢,他的执着他的坚定不移,换来母亲的一通电话。
他的母亲依旧像记忆里一样温柔,他离开了那么久,她声音都苍老了许多,她要他回家看看,带上kito。
“年年真了不起。”
“当然。”
顾知年抿了一口茶,kito望着他浅笑。
男人将温柔垂落的金发轻轻撩起别在耳后,江浅侧头,看见kito的耳垂处,原来偷偷藏匿了一朵小小的绯色玫瑰纹身。
十七岁那年,
kito趴在桌子上午睡,他的金发如光一样璀璨,少年俯下身体,在沉睡的他耳边轻轻唤他的姓名。
“醒醒,林宿。”
伏在桌子上的少年,睡眼惺忪的抬头,却在抬头的瞬间,耳垂触碰到了一片温热。
那年的午后太过燥热,仅仅是他的不经意的气息,都能将他的心神拨乱。
kito像是触了电一样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不动,他的唇也不动,依旧紧紧贴在他的耳垂上,气息喷涌。
“林宿,我来回应你了。”
少年拿出偷偷藏在身后那只小小的玫瑰花,他的唇瓣终于离开,他将花别在他的耳边。
“林宿,成为我的归宿吧。”
“好。”
炽热的红色与耀眼的金色相撞,眼前人如花一样绽开的笑容,被少年偷偷烙进心里爱了好多年。
“诶?那时候kito老师有个中文名吧?”
“哦……姓林,单字一个宿。”
“什么宿呢……”
江浅朝顾知年眨眨眼,故意拖长音揶揄他,男人骄傲的朝kito扬了扬下巴。
“你问你的kito老师呀。”
“哦……老师,是什么宿呀?”
小姑娘贼兮兮的仰起头笑望kito,男人温柔笑出声。
“是顾知年的归宿。”
小姑娘聊的很欢,桌上偶尔荡着她的笑声和顾知年洋装生气的闷哼。
纪泽衍坐在她的对面默默的给她夹菜,那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往。
“对了,老师说办完最一件事,是什么事呀?”
“领证啊。”
顾知年清了清嗓音,微微向纪泽衍靠近,有些炫耀的意思。
沉默的男人面对他的炫耀,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抬眸,看向了江浅。
小姑娘突然和他的目光对上,有些微怔,随后移开了眼睛,嘴角却不自主的上扬。
她读懂了他眼里的话,他的渴求他的期盼他的迫不及待。
“恭喜啊!”
“小浅,过不久你也会有的。”
“原来某人现在连证都没有啊……”
顾知年看纪泽衍逐渐冷下去的脸,有些好笑的想逗逗他。
“年年!”
男人不语,江浅微微嗔顾知年,顾知年才收敛。
一顿饭后,他们又要分道扬镳。
“老师!回来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顾知年牵着kito转身时,江浅又冲他们喊了一句,两人回首,异口同声。
“遵命,公主。”
她看见,他们十指相扣转身走向光芒深处。
和那年,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拉着手为了逃脱枷锁,而追逐太阳的一路狂奔不同。
这次他们身后没有枷锁,他们如获重释活的洒脱,他们坦坦荡荡正大光明。
“宝贝。”
她也落入了一个怀抱,感受着那为她跳动的心脏,那里藏着他全部的爱意。
纪泽衍从背后圈住江浅,声音沙哑的唤她回神。
“我在。”
她覆上他的手。
“我们回去就领证,好不好。”
“怎么?我又不会跑了。”
她调笑,他紧紧箍住她。
“我会一直在。”
她转了身,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去吻他。
男人替她将长发拢到背后,低头回应着她的吻。
“领吗。”
他又问。
“领。”
她笑答。
纪泽衍的手机突然想起来,江浅看了一眼,笑意更深了。
是卫丞的来电,也是宋怜的答案。
“喂?”
纪泽衍将手机给了江浅,江浅接起电话,有些激动。
“江小姐?江小姐!我订了今晚四张机票,带上老夫人一起,回国吧。”
“好啊,一起回家吧。”
挂了电话,江浅重新扑进纪泽衍的怀窝,她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
“你说她是想通了吗。”
“大概吧。”
男人温柔的顺着她的长发,冷漠的外表开始皴裂,露出一颗炙热的心。
黄昏落下帷幕,他们在夜晚相遇。
机场前,卫丞带着宋怜从漆黑中缓缓走来,女人瘦的羸弱,气质不改,是有些衰败的高傲。
宋怜来到江浅面前,小姑娘的背后的灯光照亮了她的五官,一张饱受折磨的脸,一双空洞内敛的眼。
纪泽衍淡淡的牵着江浅转身,这样的宋怜,他不会同情。
小姑娘转身的瞬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纪泽衍。
“啊……”
宋怜身体往前倾,微惊的叫了出来。
男人顿住回头,是小姑娘突然伸手抓住了宋怜的手。
“丞哥,麻烦你拎一下行李啦。”
“好的!”
江浅得到了卫丞的回应后,便强行拉住宋怜的手将她拖着一起走。
宋怜愣愣的看着她娇纵的背影,又低头出神的看着被她握住的手。
都被她握出了褶皱。
难怪纪泽衍无法松开她,怪她太温暖,让那常处冰窖的人甚是向往。
谁不想拥有光芒,谁不想拥抱温暖。
她又想起她说,以后是要唤她一声“妈妈”的,她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
她不知道,自己还配不配听到“妈妈”这个字眼。
于纪泽衍而言,她是不配的。
“阿姨,你手好凉啊。”
小姑娘也低头望着她的手,纪泽衍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宋怜。
宋怜闻言,想要缩回手,却被小姑娘重新拉住,根本挣脱不开。
“诶?盐盐你看,阿姨的左嘴角下面有一颗痣!”
她突然又凑近,圆圆的眼睛像狗狗一样亮亮的可爱。
她转头朝纪泽衍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我的右嘴角下方也有一颗,真巧嘿嘿。”
纪泽衍看了一眼,还真是。
一点点小,给她添了点媚。
“不过我更喜欢盐盐的。”
说着她抬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的眼尾下方,藏着一颗褐色的小泪痣。
宋怜抬头快速看了一眼,她第一次知道,他的脸上有这样一颗痣。
“嘿嘿,泪美人儿。”
小姑娘反手捏住男人的脸,仰头笑的眯起了眼。
“你才是美人。”
男人由着她蹂躏自己的脸,眼底毫无怒色,所剩是满目柔情。
上了飞机后,江浅终于松了手,小姑娘今天有些累了,落坐后便被纪泽衍抱在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