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浅怀孕后,他找了有名的产科医生,每天都会抽空和医生云端学习。
他在她睡着后,会偷偷起来,去写食谱和禁忌。
后来除了他以外,其他每个人的手机壁纸都换成了这张写满注意事项的表格。
不管是谁带江浅出来散心,都严格按照表格实行。
小姑娘的身体算是好的,除了不可避免的生理难受,她几乎没喊过不舒服。
到临产期的时候,她的肚子也大的不明显。
慕娴说当年生江浅的时候,她也不显孕,并不是身体有什么疾病,纪泽衍这才微微放心。
他们提前一个月住进了医院里,这一个月,他都屈居于小床。
他会将软枕垫在她需要靠的地方,然后坐在她的身旁,直到她睡着为止都不离开。
他还是会给她留一盏小小的夜灯。
至少她突然惊醒的时候,眼前不是黑压压的一片暗色。
至少她能顺着那抹光源,找到他的位置。
“盐盐……”
他坐在她的身旁,小姑娘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望着他。
今夜她格外躁动,大概是因为距离临产期仅剩两天了。
“我在。”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她贪恋他的触摸,又得寸进尺的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手心。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男人敛下眸子,说时毫不犹豫。
“为什么?”
“他长大成人以后,就能像我一样保护你了。”
她笑,小手掰弄着他的手指。
“你不喜欢女孩吗。”
她眨眨眼睛,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好奇,他又摇头,然后勾唇。
“女孩,是需要宠的。”
“可我能力有限,这一生只能宠你一个人了。”
“我全部的爱都给你了,没办法再分给谁了。”
她抿唇低笑,又垂眸轻轻转着他无名指上的对戒。
“男孩的话,有想好名字吗。”
“江落清。”
他轻轻念出这个名字,她有些惊异。
“跟我姓?”
“他是你给予我们这个家的孩子,当然要冠你的姓氏。”
“那为什么,要叫落清呢。”
“我对他的一生没有别的要求。”
“做人,光明磊落,清清白白的就够了。”
“是个好名字呢……”
她已经半阖上了眼睛,声音也软糯糯的越说越低。
最后她的小小温温的气息喷洒在他的掌心,她长街微颤,双眼已经完全闭上。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他看了好久,他想,她大概睡着前还是在笑的。
“江落清……”
她唇瓣蠕动,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她含糊不清的话语,说的是他给还未到来的孩子的名字。
其实,他只是希望,他们的孩子,像她一样阳光向上,像她一样温柔治愈。
所以他取了个听起来,就干干净净的名字。
江浅进手术室的那天,一群人在外面候着。
云笙的早餐午餐,都是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吃的。
林宿和顾知年就扒在手术室门上,试图窥听一点里面的动静,即使他们知道,里和外所隔甚远。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做奶奶了……”
宋怜咬唇,有些紧张的缩在纪尘身边。
“我也是……我也是第一次做外婆……”
慕娴来回踱步,有些兴奋难耐。
“你们怎么能结婚生子都赶在我前面呢?”
江深见纪泽衍沉默出神,也不敢紧张,只好换上一副轻松的样子,揶揄他。
他试图缓解这凝固着紧张的气氛,可偏偏男人不领情,他扫过他一眼,又低声开口。
“你不行。”
“……”
江深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将脸转向另一边,怄气似的还往旁边挪了挪位置离他远远的。
几个小时的手术,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小姑娘出来的时候,男人就靠了上去,他看见她眼尾有湿润的泪痕,在灯光的照射下,愈加的明显可怜。
于是他温热的指腹擦去了她残留的湿润。
她明明进去的时候,小脸还红润润的颇有活力的安慰他,现在却只剩苍白虚弱。
“盐盐……”
她喊了一声,没有人听清她说了什么,但他听清了。
是凭直觉,直觉告诉他,她在唤他,她需要他。
“我在。”
他跟在她的身旁,长指插入她的五指的缝隙,紧紧的与她相扣。
他不停的重复着那句“我在”,小姑娘轻哼一声,小嘴一抿,眼泪像玻璃球一样顺着眼尾,又一滴一滴砸在枕头上。
护士将孩子的小车推出来的时候,门口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医生跟着护士一块儿愣在原地。
“怎么也不留一个人过来看看小孩儿啊。”
医生叹口气,接过推车,将小家伙推进江浅的病房。
“宝宝不哭了不哭了,心疼死我了……”
医生走进病房里,听到的这一声“宝宝”,还是云笙扒在江浅床头朝着江浅喊得。
“家属过来看一下孩子吧。”
医生无奈的提醒了一句,这才有人陆续转头望了一眼推车里的小家伙。
“谁是孩子父亲啊?”
医生又问了一句,却没人应她的话,良久,站在病床旁的男人终于直起身,走出人群。
“我是她老公。”
男人在医生面前站定,他的目光还是在身后的小姑娘身上,他一直侧着脸,用余光观察小姑娘的动向。
“把妈妈和爸爸的名字,还有宝宝的名字都填一下。”
男人拿起医生递来的笔,垂眸在纸上快速签下三个人的姓名。
他刚刚停笔,江深就迫不及待的将脑袋挤过来看了一眼。
“哟,这小家伙跟我一个姓啊。”
“叫什么叫什么!”
顾知年也凑上来看,男人的身边突然多了两个大脑袋,他微微皱眉,像是嫌弃他们聒噪似的。
他直接将东西塞到江深手里,又轻轻瞥了一眼小车里面躺着的小家伙。
报告单上说是个男孩儿,他也没细看,立马又回到了小姑娘的身边。
男孩女孩都无所谓,于他而言,她平平安安的从手术室里出来,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于是小家伙第一次睁开双眼,看见的不是自己的父母亲,而是江深和顾知年那张放大百倍的脸。
林宿跟在云笙后面跑了很多趟医生办公室,他们手足无措的,样样都要医嘱才敢行动,医生都快被问崩溃了。
大概是被眼前的“巨物”吓到了,小家伙开始骚动着小腿小手,裂开嘴巴哭起来。
“哎哟,哭的真丑。”
江深后退,又掏出手机,远远的放大镜头拍了视频。
“把他推到隔间看去。”
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似乎还带着轻微的恼怒,顾知年察觉到背后一凉,二话不说推着车子就去了隔间。
“你不看看你家小宝宝吗?”
江深见小姑娘睡着了,特意放轻声音碰了碰男人的肩膀。
“我在看啊,我家宝宝在睡觉呢。”
他轻轻替小姑娘将额前的细汗擦干净,那紧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救命……”
江深一阵恶寒,他将小姑娘脚下的被子掖好,就转身去了隔间。
“小落清,你这投胎水平,太差了,怎么就做了纪泽衍的儿子呢。”
顾知年咂舌,手指轻轻碰了碰了小家伙肉嘟嘟的脸颊。
“就怕他以后,跟他那个爹,一个德行。”
江深忍不住的吐槽,却也是真的烦忧。
不过他这份担忧,到江落清三岁的时候,才微微减淡些。
三岁时的江落清,简直和江浅一样,可爱纯真的像个小天使。
他的口齿还不太伶俐,走路也磕磕绊绊,好像随时会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样。
他已经会跟在纪泽衍的屁股后面,不停的唤他“爸爸”,尽管男人不会给予他任何回应和目光。
“妈妈……”
小天使抱着自己的兔子玩偶,站在原地放声哭起来,只因为男人走的太快,他追不上。
他刚哭,男人就一个冷眼扫过来,他马上就闭了嘴,抽噎着,委屈巴巴的一步一步走向他。
兔子的耳朵拖在了地上,沾染了灰尘,小天使也不在乎了,他肉嘟嘟的脸上,满是鼻涕和泪。
终于他看见江浅的身影,像看到救星一样,朝她跑过去。
只是男人仗着自己腿长,大步一迈,抢先将女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头发也不吹干。”
男人温柔的替她擦着头发,又将她抱到沙发上为她吹干。
小天使看着略过自己的父母,委屈到达了一个爆发点,他一边仰着脸哭,一边拽着兔子玩偶的腿,又慢吞吞的朝他们走去。
“我们小落清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呀?”
女人温柔的将他抱了起来,他才终于得到了一个温暖舒服的怀抱。
“爸爸……不喜欢我……”
他委屈的用小胖手擦着脸上的泪水,哭的我见犹怜。
“爸爸没有不喜欢你,爸爸只是不会表达,其实他很爱你,你多包容包容他,好不好?”
小孩子当然好忽悠,当然极为听话,于是他点点头,用小奶音说着“好”。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他哭的红通通的小脸,却并未说什么。
小家伙总是对他莫名的亲近,总是很黏他,明明自己跟这个新来的小家伙不熟,可是他却总是渴望得到他的爱。
于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夜里,小家伙偷偷从自己的小床里爬了出来,爬到了男人的身边。
他带着他的小抱毯,挤进了他的怀里,挤进了男人和女人的中间位置。
他的小胖手抱住男人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睛睡去。
他刚认识男人不久,自然不知道男人觉浅且敏觉。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小家伙,小家伙身上有一股奶腥味和婴儿软软绵绵的沐浴露味道。
他皱眉,想将他抱回小床里去,却在看到她抱在小家伙身上的手时放弃了。
他想,那就只允许这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