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私人医院,护士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守在这个神秘病房外的,怎么数也有十几人。
收到江浅没有大碍的消息后,江深就第一时间告诉了父母,毕竟不是小事,也瞒不住,谁知道两家人直接都来了,一个个都像门神一样安安静静徘徊在病房外。
“对不起……我该去接小浅的……”
江浅出事后,林宿跟着纪泽衍一起找了一天一夜,一口食水未进,现在连讲话的声音都沙哑无力。
“不是你的错孩子,别自责。”
慕娴心疼他们,一个个大男人,此刻都低着头努力掩盖疲惫,她失踪了,他们一定找的几近崩溃。
“浅浅很快就会醒来的,你们做的很好了,幸亏……幸亏找到她了。”
慕娴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后怕,宋怜上前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云笙抿了抿唇,慕娴只是看了江浅被人拖进车子里,而她知道,荀莜还对江浅开了枪。
她想都不敢想,如果再迟一点,如果江浅没有跳进冰池里,如果荀莜练过射击。
那两枪,是不是就已经射穿她的心脏了。
她听到后都理智崩溃,何况是慕娴。
只是让荀莜断了一只手,还是太便宜她了。
病房的透明玻璃总共就一点大,一群人扒在玻璃上瞪着眼睛往里面看,换药的护士都开始好奇,来的到底是那位神仙。
护士推开门,房里还坐着一个,从两个小时前进来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的守在床边。
“家属麻烦让一下,现在要给病人换针。”
纪泽衍闻言抬眼,见护士拿着黑色针头,微微皱了眉头。
“换成紫色针头。”
护士愣了一下,随后和蔼得笑起来。
“成年人用黑色的没关系。”
“我知道。”
纪泽衍望着针头,眉头始终紧锁,他就是不让步,即使对方是极有经验的老护士。
“但是她怕疼。”
护士瞥了眼床上静睡的人儿,小姑娘年纪好像不大,素净的脸上白白嫩嫩的,就是一道道细小的划痕触目惊心,她心里笑叹了一句,难怪呢。
这样的小姑娘,就算放在她家里养,也是要当公主哄着,当宝贝呵护着的,怎么舍得给她受一点苦呢。
原来是宝贝出了事,才迎来外面这么多人眼巴巴的守望。
护士将拆开的黑色针头扔进医用垃圾桶,又重新拆了一根紫色针头,看见她退步,纪泽衍才默默的起身让开。
“哟……这小手上怎么这么多伤口……”
软的摸不到骨头的小手上,全是淤紫,还有止住血的小伤口,很难想象到,这样的小姑娘发生了什么,她长得太美好,美好到她都觉得这些伤口永远都不是该存在的。
“请您轻点扎。”
男人目光寸步不离小姑娘,满脸写着心疼。
“小伙子,真的不疼,放心吧。”
护士开口安慰他,痴情最是扰人,若是照他这样的玻璃心,接下来每天都是要挂水的,到时候扎的小姑娘一手针孔,又让小姑娘的手背肿起来,还不得让他心疼的掉眼泪。
“房间里多通风,醒来后记得喂点粥水,她唇瓣干开裂了,你就去沾些水来擦擦她的嘴唇。”
“好。”
他点头,其实他知道的比她叮嘱的还要多得多。
他就像她的专属记事本,记住了所有关于她的一切,记住了医生口中的所有对她好的医嘱,他们都低估了他爱她的程度,他就像是为了爱她而生的。
他以为是神明将她带到他身边,其实神明啊,是将他赐给了她。
然后他们都变成了何其幸运的那一方。
护士推着车出去,那病房的人群就围了上来,一人一张嘴,那么多个问题问的护士都不知道该回哪个,这病房里躺的,好像是世界上最珍稀的宝贝。
他们多小心翼翼的说话,都怕吵到了正在睡眠里休息的小姑娘。
纪泽衍又重新将她的手放上自己的掌心,他的拇指轻轻慢慢的摩擦着针头的周围,他想,如果他有转移疼痛的能力就好了。
如果,同时也把这些疤痕伤口都一起转移过来就更好了。
他可以遍体鳞伤,可以独自消化疼痛,可以留着丑陋的疤痕过一辈子,但她不可以,他舍不得,所以绝对不可以,只要是让她伤心让她痛苦的东西,他甚至不允许它们存在。
视线定格在她左手臂内侧那道狭长得伤疤,他卷起右手的袖子,他的这里,也有一道伤疤,她曾经疼惜的为它掉过眼泪。
“现在轮到我了吗。”
他无奈的勾起嘴唇,她现在也有这样一道丑陋的疤痕了,轮到他心痛的掉眼泪了。
“我能不能申请去你的梦里,你不睁眼也没关系,看看我的脸好不好。”
他侧耳,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他就聚精会神的盯着她的手,他就满怀期待的,期待着她的手指突然间轻轻的动一下,那样他就会知道,她离醒过来又近了一步。
“我忘记你没办法回答我了。”
“那我就擅作主张进入你的梦乡了。”
他轻轻吻她的额头,希望的是这个吻将他的灵魂带去她的梦里,噩梦的话,就保护她,美梦的话,就亲亲她。
床上的人不经意间加重了呼吸,不经意的他都没有察觉到。
梦里江浅感觉脑袋好沉,她就一直一直往深渊里坠去,她连求救都做不到,一张口,就会吸入大量海水,呛的她难受,她连睁眼都做不到,一睁眼,就会看见恐惧。
后来有人唤她,一声又一声,又急促又模糊,又模糊又熟悉,又熟悉又撕心裂肺,那人疯狂的击碎了困住她的玻璃,她终于大胆的睁开双眼。
看到的果然是他,心心念念的他,奋不顾身的跳进深渊,她想赶走他,她就又忍着被呛的难受张口说话。
她说这里危险,他却还是紧紧抱住了她,她怕他们一起沉溺,他却将她拉上了岸。
就像突然漆黑中有了光亮,突然孤独中有了依靠,突然大雾中有了路标,久违的温暖包裹住她的身体,她可以放心的沉睡。
可他央求她,别睡,别闭眼。
他也遍体鳞伤,风一吹他就能消散,她强撑着眼皮,只是为了多看两眼他的脸,她牢牢的拽住他的衣角,只是为了捉住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