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进去病房了,我在走廊的铁椅上瘫了,一直到泪水流干,身子发软,始终都不敢进去看她一眼。
不知到了几点,神父红着眼眶出来,我看见他握着的十字架,一直在颤抖。
他对我说,回去吧高然,回去吧……
我虚弱的问夏溪怎么样了,神父说退烧了,但还没醒过来,靠输液补充能量。
我不想走,想留在这里陪她,但神父说护士会照顾的,不过,刚才护士提醒他,费用快不够了,最好多交一点。
喉咙发疼,身子也在发虚,我知道再待下去,可能我也得住院了。
但这种时候,我不能倒下,不能……
跟神父出了医院后,车将我们送回米兰公寓,到了小区门口时,奕朵打来电话,神父看了我一眼后,自己喃喃着独自走进。
握着手机,我再次点燃了一根烟,烟雾好像都透不过我发肿的喉咙,每吸一口,都感觉灌铅一样。
奕朵出国这两天,我一句话都没问,这么做很不合适。
她那么聪明,也一定能感知到我的变化,不过她也没过分打扰,只是这样,更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此刻看着来电,我深深的呼吸几口后,强挤笑容接通。
“喂,奕朵?”
“……跳哥?你声音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眼泪又开始打转,我用力的擦掉后,说拍摄时喊多了,嗓子有点发肿,不严重。
奕朵问我为什么没回消息?我稍微停了下,说才看见手机。
吁了一口气后,我问她一切顺利吗?
“嗯,不是说了嘛?要是不顺利,我一天就回来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这算是这几天最好的消息了,我实在没办法接受更多的打击了。
“跳哥,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了吗?我觉得你很不对劲。”
我胸腔重重起伏,但我还是强行笑了笑,说我一切都好,没事,奕朵停了几秒后,又问我,公司都好吗?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都好。”我说完就捂住了嘴,情绪在崩溃间游走。
我无法看见奕朵的表情,但我猜,她肯定不是一张笑脸。
“……嗯,夏溪好吗?”
“……”
“跳哥?”
“嗯……好…好着呢。”
我将手机拿远,眼泪从脸颊无声滑落,过了好一会后,我才将手机放回来,而她也一直没有说话,等我情绪稍微缓和点,我告诉她,让她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哦……那你乖乖等我回来哦,我也在…等你的表白。”
“嗯...好。”
信号断了,可手机却还握着耳边,我再一次陷入了极难的困境中。
我席地坐在街边的台阶上,烟一根根的化成烟蒂,我身上水分都快脱干了,但我却一点都不想回公寓。
因为我会看见那株爬山虎,会看见夏溪那空荡的房子,我会疯掉的,真的。
烟盒逐渐空了,雾气也在夜中弥漫,我的视线挪在了小区门口的那盏路灯上,橘黄的路灯下,一对模糊的影子逐渐清晰,顺着影子往上看,我看见一个女孩趴在男生的背上,说……她可以说想他吗?
一束车光打了过来,影子顿时消失不见,而那对男女所站的方位处,出现了一辆白色大G。
白色大G?
我忽然站起身,一阵眩晕后,我稳住身子朝着车边看去,此时,天姐正匆忙下车,刚要往小区走,我心中大惊,赶忙喊道:“天姐!”
她愕然回头,看见我后长长松口气,走上前来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冷漠,相反,她又恢复了以前对我的态度,这让我疑惑。
“高然你在这里干嘛?”
我语塞片刻后,解释说刚从公司回来,累了,坐一会。
她问我眼睛和嗓子怎么了?我说眼睛盯电脑太久,刚揉了会,嗓子是有点发炎,她哦了声,好像也没多想,问我苏乐云呢?
……
“她手机关机了,关了一整天,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我。”天姐有点抱怨道。
我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真的不知该怎么给她说。
如果天姐知道,自己的女儿,此时被剪掉大片头发,被摔伤了头骨和椎骨,正躺在医院里陷入昏迷,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口角微微张开,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告诉天姐,她出差了,去苏州拍摄。
天姐很是诧异的看我一眼,好像要说什么,但又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后笑着摆摆手。
“算了,她乐意就行了。”
说完,她与我对视道:“高然,天姐不瞒你,上次过来我很强硬的要带她走,但是,她死活不肯,甚至还要以死威胁我,气的我差点都……哎,拗了这么些年,真的没必要。”
天姐重重的吁口气,低头看着地面的影子,说道:“她跟我当年一模一样,为了感情什么都不管,她还是太不成熟了,那条路我因为走过,才不想她受伤害,高然你明白吗?”
“……明白。”
路灯被风吹的眨巴着眼睛,它在看我,其实它也一直在偷偷听着,听过夏溪的心声,听过我的泪水,现在也听见了天姐的话,但它好像在颤抖,因为我看见地上的光影,在不断抖动。
天姐看向我,忽然笑了笑:“不过……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反正她愿意听你的,愿意去跑苏州拍摄,也不愿意回来,那就这样吧,只要她健康,高兴就行了,高然,我听冉藏峰说,你们在一起了?”
“……”
我口角僵化,满地的烟蒂好像一枚枚坠落的弹壳,而那些子弹去哪了?
哦~它们早都打在我身上了。
天姐见我不说话,笑了笑道:“天姐也不是个势力的人,其实,你也别不好意思,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只要你们好就行,你知道吗?当时你拍电影时,乐云就一直躲在门后,她还拍了很多你的照片,后来全都做成明信片,夹在日记本里,这些,她都没给你说过吧。”
“没…没说过。”
“那天姐就告诉你,我这个女儿,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心细如发,你是不是也老觉得她很坚强?其实不是,她才是世界上最胆小的人,不然,当年就不会连出来见你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说着,天姐眼眶也有点红了,她伸手擦下眼角,昂头看向别处。
“高然,我不管你上次说喜欢另一个人,是真是假,但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答应天姐,对我女儿……好一点可以吗?她这么多年……其实也怪让人难受的。”
“……好。”
我没办法拒绝这句话,没办法……哪怕,这是句谎言。
天姐又看了眼米兰公寓,说让我告诉乐云,回来后挑个时间,一起吃顿饭,把这件事说开。
她也同意我们交往,只是希望乐云,不要再跟自己拧着干了。
等她走后,我那强忍的情绪又一次释放了,我多想带她回来,多想,可是她……她……
氲黄的灯照亮了泪,闪光的泪折射着灯,我朝着米兰公寓走去,风将地面吹成一张卷曲的信纸,纸上都是我用脚步踩成的文字。
这以地为纸,以人为笔的信,只有神明才能看得懂。我在告知它,在恳求它,让夏溪回来,健康的回来。
“高然。”
就在我刚走进花园时,忽然,一道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