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面上多了一层保护色,仔细看去,像雾又像光,当然也可能是它俩的结合体,雾是寒凉,光是温热,它们轻抚路面,让它看上去不那么孤单。可路很长,一直通往视线的尽头,光没法全程陪伴,尽管它已经付出了所有。因此,路更多时候,还是被雾所笼罩,还是薄凉为主。
如果时间可以具化,我觉得跟路差不多,不用说的太远,就以今天作为刻度尺,光的陪伴好像已经到了尽头,所以此刻温热渐散,我感到有点冷,雾气在车玻璃上凝聚起来,也渗入了我心里。
尽管,奕朵开没开口……
“我要出国一趟。”她忽然撕破寂静。
“出国?是为了卡乐吗?”我抬头问她。
“嗯。”
她声音很低沉,告诉我彬长资本拒绝合作,但有位与她私交不错的股东告诉她,云杉资本有意向,但他们的大股东在泰国,所以她得赶过去一趟。
听此,我嗯了声,奕朵口中这些金融公司,我一概不知,也是,我的层级这辈子估计都接触不到。
剥开一颗瓜子,我咀嚼道:“现在距离月底不到十天,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她秒回。
“哦……那要是对方也拒绝了呢?”
我知道这话伤人,也知道奕朵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我说的这些她都清楚,但她对卡乐的态度,可能已经影响到她的判断和心智。
奕朵沉默会,随后从格挡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物盒递给我。
“初创公司能做到收支平衡是件了不起的事,值得纪念。”
我看着礼盒,稍微停了几秒后用手接过来,此刻我的心情再次狂躁不已,每次呼吸都感到大量的空气杂质钻入喉咙,让它发痒,让它想要问出那句话。
“不打开看看吗?”奕朵看我。
我身子依旧没动,她好像也察觉到异样,于是也看向前方沉默起来,我目光看着盒子,呼吸开始急促。
“奕朵,你刚才听到老刘的话了吗?”我鼓起勇气道。
“老刘是谁?”
“呃……就是嘴被螃蟹夹住那个。”
“……哦,听到了。”
嘭嘭~嘭嘭~
我心跳开始加速,我不敢看她眼睛,视线一直放在礼盒上,我等她下文,但她却什么都不说,不知过了多久,我没忍住开口。
“所以……所以你,你怎么看?”
问完后,我感到后背都在冒汗,奕朵又沉默一小会,说道;“我看不了,得医生看。”
“啊?”
我抬头看她,她也同时转头看我,目光对视间,我所有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因为我反应过来她在敷衍我。
奕朵侧过脸颊,并伸手将头发别在耳朵上,那枚深蓝色耳坠再次浮现,它就像一片大海,汹涌的钻进我眼眸中,让我的眼眶变的有点湿润。
这算她拒绝我了吗?
我的求爱,纠结了那么久的求爱,最终却没能从我嘴里说出来,而她连拒绝都这么带有艺术性。
这一瞬间的滋味,比海水还苦,比雾气还凉,数秒后我忽然有点愠怒,也不知为何,可能就是求而不得的那种愤怒吧。
我不想自己连心意都没说出口就被拒绝,于是我吸口气,僵直身子道:“明说吧!奕朵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呃…第二,后边某次忽然就喜欢上你了。”
我特么好像抽自己个大嘴巴子!第一次见面时我还骂她诈骗犯呢!
“反正就是喜欢上你了,也不指望跟你在一起,就想说出来……这样我…我、我心里痛快,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没错,我、我、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硬气!”
一口气喊完后,我身子软了,就好像被烤焦的牛排一样,身上的水分全无。
说完后我还坐在车上,没走是因为我希望有奇迹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数秒,奕朵开口了。
“嗯,知道了。”
……
“哦,那……那我走?”
“嗯,礼物带着。”
没法用语言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如果非要用文字描述,那就是一个字,嗡~
下车的瞬间,光和雾好像水泥一样,将我身子包裹住,并且迅速凝固,使得我跟个机器人一样,关节不再柔软,身子不再灵活。
“奕朵,你别往心里去,你了解我,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直来直去,我一点都没放心上。”我站车外补充道。
“嗯。”
“……”
我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废话干什么,可能是尴尬吧,对,是尴尬,我特么快尬死在这里了。
直着身子,我朝着远方走去,转身的瞬间,我眼眶红了。
从这一刻开始,我高然决定不再打扰她,也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
“高然?”
“哎!”我猛然回头,心差点都炸了。
奕朵侧出头看着我:“公寓在那边,你走反了。”
我懵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强挤笑容,边朝米兰公寓边走边喊。
“我知道,我消食呢明白吗?哼,奕朵,虽然我不会跟你一样后手翻,但我也会翻跟头,想不到吧,哈哈,不信的话我给你翻一个!”
我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就是这么干了,我双手举过头顶,一个下腰后,腿用力一蹬。
“高然!你小心那个没井盖的下水……”
扑通~
……
奕朵走了,我在花园里失魂落魄的坐了好久,抽了许多烟,此刻我好希望下一场大雨,好好冲刷一下我那失落的心。
可天空却干巴巴的,没有雨,它像一片褶皱发霉的橘子皮,那种酸味十分浓厚,酸的我眼睛红,酸的我心间难受。
我握着手中的礼品盒,缓缓拆封后,我的心情更加复杂起来。
礼物盒里躺着的,正是那个Hellokitty的防风打火机。
奕朵把它送回给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打火机里蕴含着我跟她的许多的故事,她一直带着就说明时常还会想起我,可还给我后,是否就寓意着……要结束我们的关系?
我长长的呼了口气,将打火机装入口袋,此刻我明白了,奕朵去泰国应该是属于最后希望,如果谈判不成功,她也许真打算用自己的婚姻,去保全母亲留下的卡乐。
只有曹氏集团,只有曹落,才可能帮她战胜奕铭,我知道她跟奕铭争的不光是输赢,这里边包含了她母亲生命的重量,而跟这份重量对比起来,我对她的爱,轻如鸿毛。
时间有点晚了,我起身准备回房,可我手机忽然响了,当我看清来电显示后,一口气却松了下来。
不是奕朵的电话,是天姐的。
接通后,天姐的口吻不热不冷,她说看见我朋友圈了,首先恭喜我,我回了声谢谢,等她接下来的重点。
“高然,你公司逐渐好转,天姐应该高兴,但说句自私的话,我高兴不起来……”
我又点了根烟,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天姐不拿你当外人,我明说吧,我没再要孩子,主要原因就是乐云,上海的生意她是一定要接手的,你就当帮天姐个忙,好好劝劝她,让她回来,行吗?”
烟雾顺着指尖绕了起来,像轻柔的绸缎,在夜色中缓缓舒展开,我很喜欢这种舒缓,但周边的花草却有点反感,他们好像散出某种气体,阻挡着烟雾靠近,并且它们好像很敌视我,所以花不为我显红,草不为我呈绿,它们都是冷漠的黑。
但是,我只是孤独的抽了根烟,是风将烟雾随意吹了过去,但却没人怪风,它们只怪我,不过想来也是,谁让我存在于这里呢?
那个带我来的人都已经离去了,我又能怪的了谁呢?
“天姐,我会再给她好好说的。”
“嗯,高然,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天姐相信你,不过…我想多问你一句。”
我嗯了声,将烟头扔地上踩灭,起身准备上楼。
“高然……你是喜欢乐云吗?”
本要离去的脚步忽然定住,握着手机,我眉头微微皱起,真没想到天姐会问这个问题。
“别骗天姐,我已经知道她跟你的……一些事情。”
说完后,她好像也不急着我回答,静静的等我答案,我不想撒谎,也不想违心,稍微停了一会后,我松口气道:“天姐,我喜欢另一个人。”
“……好,高然,让她回来吧,我给你签三年的合同。”
“我会给她说的,但是合同不需要,这不是交易天姐。”
“行。”
……
等我回家后,夏溪已经熄灯了,我本想跟她聊聊,现在看来只有等明天了。
躺回床上后,我侧目看着那些蹲放在角落的行李箱,顿感自己被无尽的孤独所包裹。
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奕朵,我们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我觉得很难,最起码我过不了内心这一关,而等到她接受曹落后,我们的联系也会越来越少,直到成为陌生人。
而对于夏溪,我也不知该怎么劝她。
我觉得好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我不想伤害她,可不管是上次的狠心别离,还是这次的顺其自然,我觉得好像都在伤害她。
用刺猬来形容我很贴切,与我挨近的人,几乎都会被我的尖刺所戳伤,可我又是自私的,我也希望能够有人拥抱我,给我温暖,但事实却是,所有人都劝我远离她们。
我连自私的权利都没有……
外边的天是黑色的,可它终究会亮,不过再次亮起后,也许有人即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