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有点阴，我叠好被褥后来到客厅，夏溪的房门大开，不见人影。
神父跪倒在耶稣面前做祷告，而茶几上依旧摆着鸡蛋和牛奶，我洗漱完毕后，坐沙发上剥鸡蛋。
“昨晚是不是跟小溪吵架了？”
神父背对我问道，又叹口气继续说：“她昨晚回来哭了，我用圣经开导她许久，最终才让她发泄出来。”
说完，神父起身转过头来，看着他半边脸肿起，我手里的鸡蛋直接掉茶几上。
“别…别误会啊，这是昨天掉下水道里摔的。”
我哦了声，捡起鸡蛋塞嘴里，问他偷井盖的人找到没有？
神父叹息一声没接话，问我跟小溪怎么了？
我喝着奶沉默，而神父给自己也冲杯豆奶，坐到沙发上喃喃自语：“神说，有人心里下着雨，但手却为你撑了一把伞，哎~”
说完，神父侧目瞥向我：“其实小溪刚来的时候，我不太喜欢这女孩，觉得太闹腾了，可逐渐的，我发现她是个很善良直爽的女孩，关键是她对你很好。”
“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我瞪着神父。
他舔了下干巴的嘴唇：“神是希望你能快乐，希望你不要在错过好姑娘，你已经伤害了小韩，就别再伤害另一个在乎你的人。”
我将牛奶放下，眼神迷离的看向他：“神父，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我的事你这么操心干嘛？”
“哎，高然。”
神父一只手轻轻放我额头，叹息道：“跟你相处这么久了，不管你有没有这种想法，其实在我心里……已经当你是我儿子了。”
“……”
“我女儿估计是找不到了，我也老了，但我真的很渴望儿女能在身边，很想找回当父亲的感觉，在跟你熟悉后，我偶尔会有这种错觉，把你看成了我儿子，所以老是唠叨，但都是希望你的生活能快乐起来。”
神父收回手，揉了几下眼睛，而我也看见了一张苍老的面容，一张渴望亲情的悲怜模样。
“哎~神父，你也不要太沮丧，等我公司流量做起来了，我一定会帮你继续找女儿的。”
“啊……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高然，你能……能叫我一声爸吗？让我心里，心里慰藉一下。”
“……”
“谢谢你了高然。”
“……我怎么感觉好像着了你的道了？”我抿着嘴唇说道。
神父目光看向我，摇头说我不愿意就算了，说完他又看着半杯牛奶道：“小韩是一杯水，而小溪是一杯奶，杯子还是那个杯子，可你，不要再失去那个给你奶喝的姑娘？”
“……神父你注意一下用词好吗？什么叫给我奶喝的姑娘？”我黑着脸看他。
他起身去给耶稣上香，还说我思想龌龊，我看着桌上的半杯奶，顿时不想喝了。
“你老说上海是一座救赎的城市，可你从救赎中挣扎出来，但还有许多没挣扎出来的灵魂，就看你愿意拉她一把吗？”
我看着神父，有点不悦；“怎么啦？我又不是圣人啊。”
神父又开始给关公上香，他倒真是来者不拒。
“神说，舍弃小我，才能成就大我。”
我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神父我时常怀疑你的宗教信仰，这是神说的吗？”
他叹息，背对着我摇头：“你还是没得道啊，神说，道可道，非常道，道可大可小，不拘泥于任何一个宗教条框，就跟感情一样，你非盯着耶稣，但耶稣不拯救你，那你可以找找新的精神寄托嘛。”
这话，让我倍感意外，有时候真的很搞不懂神父，他时常像个精神病，可偶尔又仿佛真是神的化身，他的话偶尔神经，偶尔又富有哲理性。
我微微张开嘴巴：“神父，你再往后再续一句，我好像有点感悟了。”
“哎~南无阿弥陀佛~”
……
我坐在去往公司的路上，神父最后一句阿弥陀佛，又断了我那股燃起来的念头，冷静过后，我觉得自己还是得劝夏溪离开。
可能我以前对她有过感觉，可那种情愫萌芽还未彻底绽开时，因为那件事，导致我彻底将自己包裹起来。
在此之后，虽然有过几次心动瞬间，可我更清楚在韩黎之后，我真正喜欢的人是奕朵，尽管她拒绝了我的求爱，但这不是我转情夏溪的理由。
我不是个渣男，真的不是，所以我更不愿意夏溪是一种妥协后的选择。
这样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很优秀，只要她愿意，追她的人能从上海排到爱琴海，是我不配。
离开公司，去追求她自己灿烂的人生，这才夏溪正确的路，就跟韩黎一样。
一路上我组织了很多话，但到公司后，王导却说夏溪去拍素材了，于是我又陷入了纠结和等待中。
在这过程中，何进打来电话，很激动的说他卖货赚钱了，直播间流量很好，销售金额达到了二十几万。
这倒是让我惊愕，我不理解，他直播间就几百人，怎么能有这么高的GMV业绩？
“哈哈，高然我告诉你，人走起运来挡都挡不住啊，我直播时来了位神秘土豪，直接给我刷了五万块钱！五万啊！直播间流量一下就起来了，小绮跟我乘胜追击，挂出产品链接后，销量噌噌噌就上去了！”
何进说的很激动，我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他说自己一场直播赚了小十万，当时人都快缺氧了，是小绮在他脸上扇了十几个巴掌，他才清醒过来。
我咽了下口水，本应该为何进感到高兴，可我总觉的很奇怪，很不正常。
我也是行内人，二十万的销售额，产品方要赚钱，平台也要抽成，何进下来还能有小十万的利益？
还有，神秘土豪在网上一直都存在，但人家去的都是美少女直播间，来何进这里图什么？
不过也有可能真是人傻钱多，这都说不准。
于是我吸口气：“恭喜兄弟啊，互联网是个神奇的地方，你努力了这么久，也该有点成绩了，更何况你还有江小绮辅助，祝你前程似锦。”
“哈哈哈，你想一夜暴富吗？你想身价百万吗？高然，我现在再说这话，谁还敢瞧不起我？高然你说，我何进有没有可能是西安首富？”电话那头疯喊道。
“呃……你这就有点……”
“高然你不相信我？我问你，西安首富是不是人？是不是两只眼睛，是不是……”
我立刻打断：“是！你何进就是未来的新首富，这孩子，我打小就看你聪明！”
吹捧他半天后，我又告诫他钱要省着花，何进很不悦的说一半的钱都被她妈威胁走了，又说什么病情复发，其实都是骗他。
说着说着，何进又抱怨起他的家庭，说他爸妈全都掉钱眼里了，迟早会害死他，并再三嘱咐我，如果他们给我借钱，千万别给！
挂断电话后，我也开始投入工作，短视频行业迷人之处，就在于它有着很强的不确定性，不像传统公司那样，需要很深厚的积淀，只要能找到观众需求的点，持续发力，那一夜暴富还真不是梦。
何进这么不靠谱的人都能赚钱，所以我对未来也充满信心。
中午我给夏溪发条微信，问她何时回来，但她却一直没回，而奕朵从昨晚之后，也没发任何消息给我，我也不清楚她是否已经去往泰国。
临近黄昏，我手机忽然响了，当我看见备注是何雪时，心不禁揪了起来，我推开办公室窗户，点燃一根烟后接通。
何雪总是那么开门见山，直接问我跟奕朵现在到哪一步了？
她能问这话，说明奕朵最近也没怎么跟她联系，吸口烟后，我开口道：“我昨晚给她表白了。”
“啊？……真表白了？你怎么忽然就有勇气了？”
她表现的很惊讶，我告诉她情况，也是希望她以后不要再乱点鸳鸯谱了。
“朵儿怎么说？同意了吗？”她问。
我捏紧烟蒂，看着雾蒙蒙的天说道：“她没同意，但也没明着拒绝，就……很委婉。”
“是吗？那这不太符合她性格啊，嗯~你在哪表白的？外滩？迪士尼？还是什么浪漫的地方？”
我抿抿嘴：“在车里。”
“车里？没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她抬高分贝道。
“没有，我翻了个跟头，然后栽下水道里了……”
电话那头停了好一会，声音有点木讷的问：“那，送花了没有？”
“没有，但我给她剥了两个瓜子。”
……
“高然，我看你像个瓜子！就你这种表白？狗都不想搭理你！要是我，我就直接摔门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的车，她走哪去？”
“……你，你是蜡烛啊你？你脑袋是不是被火烧坏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何雪全方位的骂了我一遍，我沉默了好久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谁啊？她有什么资格骂我？
可没等我反驳，何雪却说如果我喜欢奕朵，那就用心准备一次表白，而不是磕着瓜子去追，这让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难看见真心。
我没心情说话，准备应付几句挂断，而就在此时，夏溪的电话刚好挤进来，于是我给何雪道个歉，连忙移线夏溪。
接通后，我喂还没说出口，那头却焦急喊道。
“高然，我要走了，回青岛！”